一个波澜壮阔的文化浪潮。在福建历史上,这一文化浪潮是空前绝后的。
学校与书院。宋代是福建书院大发展的时一期。福建虽是开发较迟的区域,但经过唐五代的发展,迄至五代时期,福建已是国内文化较发达的区域之一,后人论及五代人物,以南唐第一,西蜀第二,闽国排名第三,对一百年前还被称为蛮荒之地的福建来说,这已是非常难得的了。换句话说,福建在五代时已形成了很强的文化发展氛围。
入宋以后,闽人信心百信,也许“闽蛮”的称呼刺激了他们的斗志,他们决心以自己的成就让中原人士真正认识来自东南海疆的人,所以,他们在文化上的投入,更甚于他人。过去,他们的祖辈起早摸黑地在地里劳动,今天,他们的子孙同样是起早摸黑地念书,在文化初兴的地区,人们对文化的投入往往胜于那些古老的文化区域,其原因在于文化初兴区域的人们有一种积极向上的文化精神,他们认真地研究文化经典,一字一句,决不含糊;像老农一样精心地把庄稼种好。
发展文化最基本的条件是建立学校与书院,在宋朝以前,在思想界最有影响的是佛教,在政治上最有影响的是军人,儒学的位置不高;入宋以后,虽说早期的宰”相赵普即有“半部论语治天下”的名言,实际上,赵普对儒学并不精通,宋朝也没有确立以儒学治国的方针。在北宋,儒学还是一种民间的思想文化浪潮。在这一背景下,闽人对儒学的投入是十分引人注目的。早在北宋初期,莆田县即有一位名叫方仪的学人,他间关万里,抵阙上书,要求在莆田县设立县学。他的行为震动了朝廷上下的官员,他们想不到在遥远的海疆竟有人这么关心儒学的传播!对这一义举,他们当然是支持的,但是,他们也要小心有人籍此沽名钓誉,因此,在为莆田县建学校时,官方声称钱财不够,方仪听说这一消息,毫不犹豫地拿出家产弥补建校经费。他以他的义行证明了自己的真诚。宋代福建修学的浪潮开始较早,当其他各路民众尚在犹豫时,福建各县纷纷建立县学,而南剑州的学者们,更是自行建立了比县学更为高级的州学。他们的行动都在官府之前。当北宋的统治者终于想到在全国推广州县学时,福建的州县学早已相当普及,而南剑州的州学业已建立二十多年了。可见,北宋时福建对学校建立之重视,在国内各地是十分突出的。
如果说县学与州学主要是官办的,或者一是民办而由官方管理的,那么,书院更能体现儒学教义中自由讲学原则的影响。书院是儒者一共同研究学问与授受儒学的地方,最早出现十晚唐,而在唐末五代的乱世里淡出。北宋时,随着儒学的发展,书院在各地兴起。书院与学校最大的区别在十:宋代的学校渐渐演变为以科举贡士为主,以儒学的研究为辅;而书院则是学者们自己建立的,他们觉得:科举事业已有浓厚的商业气氛,许多人投入学校,并不是想学到儒学,而是想找到一条通向官场的捷径。这与儒学的本旨大相径庭。所以,学者们建立书院,便声称与科举无关,其主要目的就是便于讲学。福建广设书院是在南宋时期,当时,工程理学传到闽中,福建士子积极研究理学的原理,这就需要聚书讲学之处。于是,建学之风在福建各地兴起,各类书院如雨后春笋般地出现,迄至南宋末年,福建已有数十所有名的书院。其数量在全国数一数二。这一优势,一直保持到儿代。福建的学校与书院之多,是宋代福建文化发达的表现。
科举。宋代科举制与其后各时代相比,最大的特点是:没有地域名额的限定,完全按才能录取。因此,宋代所录取的进士里,其籍贯的分布很不平衡,文化发达的区域进士较多,文化落后的区域进士较少。这一制度是与元明清三代不同的。元明清三代为了保持政权的代表性,其进士名额分配给各省,因此,不管该地的人才有多少,进士数量都是额定的。这一制度保证了进士的代表性,但从人才的选拔来说,其遗憾之处是不能将最优秀人才全部选拔出来。也不利于文化发达省份的人才选拔。
由于宋代完全看才能录取进士,给福建这类文化发达的省份带来了更多的机会,南宋时,人们将福建出秀才”看作是一个有代表性的文化现象。整个宋代,福建产生了五六千名进士。关于宋代福建进士的统计数字,学者统计是各不相同的,有的是5000多人,有的是7000多人,这主要是材料来源的问题。早期的《八闽通志》在编纂时,还有许多地区的县志尚未修成,个别漏载是有可能的,所以,《八闽通志》收录的宋代福建进士偏少,以《八闽通志》为来源统计,其总数为5000余人;不过,后出的清代县志又收录了许多家谱与族谱的材料,所以,以此为据的《福建通志》所收录宋代福建进士的数量越来越多。以民国《福建通志》来说,其总数达7000多人。实际上,以明清两代的科举志作一对校,其中多有冒充者一。一般地说,出自《福建通志》之前、《八闽通志》之后的《闽大记》较如实地反映了宋代福建进士的数量,其总数为5900多人。约为宋代进士总数的1 /60其中有多人考中状元,最为著名的是永福县省里三状元”,一时传为佳话。
福建的莆田县、晋江县、建瓯县,在宋代都有近千名进士。科举事业的发达,使福建有许多人进入宋代的官僚机构,从北宋到南宋,身任宰相的闽人达50位。其中章得象、曾公亮、章享、蔡确、李纲、陈俊卿、留正等人都是宋代著名的政治家,在政治上很有影响。历宋元明清四代,闽人在政治枢要中占这么重要的地位,唯有宋代。
刻书业。宋朝是中国印刷术发展的关键时代。在隋唐时期,中国虽然出现了印刷术,但主要用于佛经的印刷。五代北宋时,官府开始用木刻版印刷儒家经典,但宋朝严禁民间私营印刷业,所以,当时罕见民间印刷品。在论及福建麻沙木的渊源时,许多人往往使用一些不可靠的族谱史料,谓建阳在唐代已为“书肆所萃”,实际上,迄今为止,尚找不到北宋时的建木。其原因在此。
宋朝的禁令一直到北宋后期才被取消,于是,民营出版业开始在各地发展。以此为契机,建阳书坊、麻沙逐步成为宋代出版中心之一。宋代出版业中心有三个:杭州、成都、福建。研究出版史的学者公认:杭州的版木最精、福建的版木最多,成都在二个方面都位于中游。杭州的版木最精是因为临安是南宋的首都,官府出版的书籍大都在这里印刷,数量不多,校对精良。所以,它的普遍水平高于其他二地。实际上,建阳麻沙木中的精品不论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不亚于杭州,只是由于建阳的出版业是民营的,所以,质量参差不齐,少数出版者为了谋利,生产的产品质量不够高,也是难免的。因此,在总体的质量方面,建阳落后于杭州。在数量方面,建阳出书之多是公认的,定居建阳的朱熹说过,书坊之书无远不及。在赵汝括的《诸蕃志》中记载,输往朝鲜的中国物产中,“建木文字”是很主要的一项。至今在日本所保留的宋本中,也以建本最多。这都说明建本的影响是国际性的。闽学。在中国思想史上,使福建占有重要地位的是宋代闽学的兴起。闽学是理学的一个流派,也是理学的顶峰。宋代福建成为理学根据地,有其内在原因。北宋时期,福建已成为儒学文化较发达的区域。著名的海滨三先生是理学的前驱人物之一。但是,北宋的理学中心主要是在洛阳,尤其是在北宋后期,二程兄弟相继在洛阳讲学,使理学中多了一个名为“洛学”的流派———也是被称为理学正宗的流派。北宋的福建人是非常好学的,他们之中,有不少人仰慕工程理学,许多人负笈千里,前往洛阳求学,在程门四大弟子,即有二位是福建人,他们是杨时与游酢。有一次,杨游二人冒雪前往程家拜访,恰逢老师午睡,杨游二人不敢打扰,站在门外静候多时,待老师醒来发现时,地上的积雪已有一尺厚了!这就是著名的“程门立雪”的故事。
当时的福建人就是以这种精神求学,如杨时、游酢二人,最终成为二程理学衣钵的继承者,其实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北宋末实行“党锢”,二程理学被禁。在万马齐喑的时代,杨时挺身而出,倡导理学,使其成为理学的中坚。宋室南渡,杨时讲道东南,使东南取代洛阳,成为中国理学的中心。杨时是南剑州将乐县人,晚年定居家乡,其高足罗从彦也是南剑州人,罗从彦的弟子是南平人李桐,李桐的再传弟子是生于尤溪的朱熹,这四位被视为理学正宗的杨、罗、李、朱四代传人,都与南剑州有不解之缘;其后,朱熹定居建阳讲学,虽说他的学生来自四方,但其中有不少福建人,他的高足中,蔡元定是建阳人,黄螒是福州人,陈淳是漳州人,而私淑弟子真德秀是浦城人。朱熹自己,虽说祖先是徽州人,但自从他祖父入闽,其父亲在福建做官,朱氏定居福建已有三代。就朱熹本人而言,他的一生70余岁,除了其中几年在外做官讲学外,大都在福建定居。所以,后人将其学术称之为闽学,是理所当然的。理学是儒学发展的高级阶段,她使儒学超越政治学、伦理学、文学,进一步发展为以思辨为主的哲学,从而在政治学、法学、行政学、经世学等方面都有重大突破的一门学术,也是中国古代学术的总汇。由于其成就辉煌,闽学的代表人物朱熹被视为孔子之后的第一人。
宗教。福建在唐五代是中国佛教的中心,其寺院、僧人都是全国最多的,在宋代,这一状况仍未发生变化。宋初福建僧人达70000多人,约为全国的1/6,他们出游各地寺院,因此,全国各地的许多寺庙中,都有闽僧,这一地位迄今不变。宋代的名僧中有不少是福建人,例如华严宗的中兴教主净源。宋代福州的东禅寺与开元寺,都曾雕版印刷过卷帙浩繁的《大藏经》,分别有6434卷、6132卷;宋代福建也是道教的重要基地,道教中的南宗五祖白玉蟾是福建人,他的著作很多,对道教理论的发展卓有贡献。宋代福州曾刊刻《道藏》5481卷,分装540函,这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一部《道藏》。宋元时期,福建还是海外宗教的传播中心,不论是伊斯兰教、基督教、摩尼教都在福建有众多的信徒,宋元时,泉州有专供外商居住的“蕃坊”,宋末至元初,来自海外的商人莆寿庚家族在泉州长期掌权,元末,由海外蕃客组成的亦思巴奚军控制了泉州,这种情况在中国是罕见的。
文艺与科学。宋代福建也是文化艺术大发展的时代。杨亿被称为西昆体的代表人,柳永是婉约派大师,张元千与刘克庄的词风豪放,刘克庄还是“江湖派”诗人的领头人之一,而严羽的《沧浪诗话》是具有永恒价值的诗歌评论名著;在散文方面,蔡襄的散文“清遒粹美”;在史学领域,宋代闽人有二部众所公认的史学名著,其一是郑樵的《通志》,其二是袁枢的《通鉴纪事本末》;在自然科学方面,曾公亮著《武经总要》,是宋代兵器制造、兵法集成的巨著,其次,苏颂作《新仪象法要》,并制造水运天文仪,代表了中国古代天文学的成就;此外,宋慈的《洗冤录》是法医学史上的开山名著,杨士瀛在医学理论方面的探讨引人注目;蔡襄的《荔枝谱》、《茶录》都是科学史上的著名的作品。在艺术方面,蔡襄号称宋代书法四大家之首,蔡京与蔡卞的《宣和书谱》与《宣和画谱》,都是艺术史上的名著,而《乐书》及《律吕新书》等音乐方面著作的出现,都是闽人献给中国艺术史的名著。
由此可见,宋代福建文化不论在哪一方面都是非常发达的,称之为福建古代文化的高峰,应不会有异议吧!
宋代经济文化的发展,其实是中国经济文化重心南移的一次浪潮。从历史的长河看中国文化的发展,宋代福建文化的崛起是中国文化重心不断南移的结果。我们说过,五代时期,福建已成为国内文化较发达的区域,宋朝统一后,南北交通更为畅通,而南方经济的发展,已使人们认识到:中国经济中心已经南移,所以,南迁的北方移民不断入闽。尤其是南北宋之交,金兵南下,宋室南迁,中原士庶无不携老扶幼南渡,中原精华,萃于东南。从此中国文化的重心转移至东南,迄今不变。
那么,这一时期福建又为何能成为南方文化的中心区域呢?这与南方区域文化的分布有关。如实地说,宋代南方区域的开发,是有层次不同的。南宋所辖区域内,经济文化较为发达的是东南的江南东路、江南西路、两浙东路、两浙西路、福建路,以及四川的成都路;其余荆湖南路、荆湖北路、广南西路、广南东路发展程度要低一些;而京西南路、两淮西路、两淮东路位于与金国对峙的前线,经济文化的发展受到影响。所以说,南宋的经济文化中心主要是东西两头,即东南诸路与西部的成都路,成都路的文化虽然发达,但与东南诸路比,一是地方较小,二是位于抗金前线,三是对南宋来说过于边远,以故,南宋的文化中心只能是东南诸路。东南各路的中心恰在四路交界的武夷山,若以武夷山为中心,以武夷山与南京的直线距离(约三百公里)划一道圆,恰好将东南城市的精华都划入范围之内。由此可见,宋代闽北成为东南的文化中心并不是偶然的,它至少有位于中心的文化地理优势。其次,从政治形势来看,历代的政治之都通常难以成为文化之都,这是由于文化的发展,并非总是与政治平行的,文化人喜欢批评政治的“毛病”,历来为政治家头痛;从另一面来说,首都为政治中心,朝廷的影响无处不在,也不适应文化的发展。但文化的发展又与政治密切联系,离开政治中心太远,与时势太隔膜,也很难成为文化中心。因此,北宋的文化之都是在离开封不远的洛阳。宋室南迁后,定都杭州,闽北距杭州不远,又是南方山林文化最发达的区域,以故成为文化人的一个据点;从军事上而言,南宋与金国沿着淮河与秦岭对峙,大多数地区都成为前线,在远离前线的文化发达区,也只有福建一个了,所以,福建能成为宋代文化最发达的区域。由于南宋定都东南的缘故,东南一带,荟萃了最多的文化精英。东南各路文化大省中,唯有福建位于远离战线的后方,宋朝将南外宗正司与西外宗正司按置于福建,便反映了这一考虑。基于同样的理由,南宋时的福建山区成为北方文人学士荟萃的地方,这使福建文化的水平大为提高。
在元朝以后,随着江南地区从军事前线演变为交通与经济中心,各地学者、文人活动的中心逐渐转到江南,于是,江南取代了福建,成为新的南方文化中心。福建在历史上的文化地位因此成为不可重复的历史陈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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