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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岳母而歌
http://wmf.fjsen.com 2014-03-31 17:10   来源:新华副刊    我来说两句

岳母共生育了三个孩子:两女一男,儿子居中,我的爱人是老幺。父辈们的耳濡目染给了子女们一片晴朗的天空。子女们都很争气,生活的也自负。尽管如此,成家立业、孕育子女,一样也离不开岳母。岳父是个读书人,很少主内,生活的一切都承载给了岳母。岳母也耐心,一一操持,倒也没有太多的曲折,但不省心的事依然接踵而至。

我的父母家住农村。我的孩子出生时,我却被奉调到乡镇工作。乡镇距县城仅有四十余公里,可当时每周仅有一班公共汽车,专车更是无从谈起。我爱人带着个刚出生的孩子,艰辛和苦楚自然向岳母身上流淌。

更令人揪心的是我的小孩刚满周岁时,岳父一次偶然的不慎,跌成了股骨骨折。岳父患有严重的糖尿病,骨折引起了股骨头坏死、大小便失禁,并最终导致综合并发症。岳父从此永远失去站立了的机会,神智也日渐模糊了。

岳父病后,岳母便毫不犹豫地办理了退休手续。其实,她退休在家,不知比工作要辛苦几倍,但她很乐意。每天买菜、做饭、料理家务、伺候岳父。还得抽出相当的时间推着轮椅伴随岳父在医院、家庭、游园不停的穿梭。岳父不爱多说话,病后更是寡言少语,满脸的阴郁遮盖了他们健康的生活。岳母时常从他的眼神中读出需求:需要交流时,岳母便耐心地和岳父谈着家常;需要感受外面的世界时,岳母便推着他出去散步,呼吸新鲜空气,感受新时代生活的变化;想念子女时,岳母便及时将他背扶到子女们的面前。岳母身段不高,年逾花甲背着个久病的岳父,步履蹒跚。凝望着他们的背影,时常让人潸然泪下。有时,我们想帮帮岳母,尽点孝道,岳父还极不适应,很不配合,这就是所谓少来夫妻老来伴的姻缘吧。不过,自从岳父病后,他们便不再访友,怕是给人增加麻烦,倒是他们很多的朋友得知情况后常常主动地来看望岳父、岳母。每当此时,岳母便一遍又一遍地帮着岳父擦洗身子,整理衣冠,好让岳父能以清健爽朗的状态与人交流,营造快乐共融的时光。

有时,我在工作之余与岳母谈心,本想化解岳母心中的一些郁结,没有想到的是岳母的一言一行都在深深的触动着我。

岳父家境贫寒,父母去世较早,豆蔻年余便入伍当兵,孑身一人在部队生活多年后调到了岳母生活的县城,经战友介绍与岳母走到了一起。尽管他们有些年龄的差距,日月经年,他们的心却没有距离、紧紧地融在了一起。婚后多年,从未听说过他们有大的争执。岳父是个有着私塾功底的秀才,一支笔呼风唤雨了几十年,熠熠生辉地塑造了文化人的一生。岳母默默地支持,从无怨言。有一次我曾问岳母:

“听说您原来也是国家干部啊,怎么又变成了粮站的职工呢”?

“和您爸结婚后,次年便有了长女,他整年的在部队,家中一切靠谁呢?我就辞职了,之后每隔两年便有了儿子和第二个女儿。当第三孩子出生后,我便决定不再生小孩了,把他(她)们拉扯到上学后,我又重新参加了县城的招工,分配到了县粮站工作。”

岳母滔滔地说着,我感觉不到她有任何的不满和抱怨。当时国家干部和企业职工无论是政治地位还是经济待遇差距还是很大的,即使在改革开放几十年后的今天,国家公务员与企业职工的待遇不依然是天壤之别吗?

令岳母宽慰的是,她的三个子女都非常的争气。大女儿大学毕业后成了一名出色的医生。唯一的儿子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成了一名专业的工程师。小女儿也勤奋地通过考试走进了党政机关,如今也是令人羡慕的国家公务员。每当与人谈起子女,岳母的那份笑意真是像子午的阳光映红整个天宇。

由于工作的需要,几年后,我和爱人调到了市里工作,随及全家也住到了市区。我们日渐长大的小孩虽然减少了些岳母的烦扰却增添她无尽的牵挂。但我们几十公里的相距也很少能为岳母分担些什么了。常常渴望岳母能到市区小住些日子,屡次的劝说,岳母依然心动而无行动。有了病中的岳父,岳母怎么也不愿来。我们几个晚辈多次诚劝岳母:

“找个保姆吧,这样您会轻松些。”

岳母毫不犹豫地婉拒了。在她的心目中,岳父是至高无上的,她的那份真挚别人是无法替代的。

岳母日复一日的付出,头发花白了,形体也佝偻了,虽然延续了岳父的生命,但依然未能挽拯救岳父。十多年后,岳父阖然长逝。岳母刹时沉默了,多日少以言语,以泪洗面。这两年,在子女们的精心呵护下,终于能见到她那灿烂的笑脸了,却又要经历人生的另一场悲痛,难道真是要祸不单行吗?

坐在岳母的床前,她刚做完手术,疼痛还在持续,我很想做点什么帮她缓解些病痛,那怕说些谑而不虐的笑话,可我还是无法实现。她的鼻腔内插着输氧管,身上也布满了检验术后症状的各种管线,平躺在病床上,很难动荡。少许,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微微睁开了双眼,十分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略略地颔首示意。她的左手在输液,另一只手轻轻地抬了抬,我心领神会,赶紧将双手合拢在岳母的右手上,传递我一个晚辈的孝道。她的手久久地不愿挪动,似乎感受到了我想要表达的一切,会心地闭上了眼睛。我清晰地看到,那细弱游丝的泪珠从岳母的眼角滑落,游落在她的枕芯上。此时,我的双眸再次湿润了,若不是在病房,我真想放声大哭一场,可我又不能哭出声,只能任随泪水顺颊长流,痛苦在内心翻绞。其实,我不正也像岳母一样,经历着另一场生命的病痛,只是岳母的痛可以在医院诊治,我的痛却要用忍耐和修身去消解。

责任编辑:金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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