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闭剑东

五月未到，而我已经在为一种美丽的花静静等待着了，等待它们的绚烂燃烧了五月的天空，等待它们的馥郁迷醉所有的心扉，等待它们并不孤单的诗章撩起这个夏天最令人向往的面纱。忘了是什么时候恋上这美丽的花儿了，也忘了什么时候自己开始喜欢用文字来颂扬这美丽的花儿，我只觉得突然有一天那美丽的花儿那么鲜活地绽放在我的眼前时，我予以它的话语只有这句话了：亲亲，你让我等得好辛苦啊！

你让我等得好辛苦啊！美丽的凤凰花。

还记得若干年前的一个五月的清晨，在一座美丽的大学里，一样的美丽的花儿掳走了我脆弱的诗情画意，自从那以后，我就情愿在那花儿无边的诱惑里无休止地迷离了。凤凰花开的时节里，我会早起，若无其事的悠在那条僻静的林间小道，吸汲那爽朗清纯的凤凰花香，末了，有时还会冒出几句诗句，籍以慰藉胸中无以释放的敬仰之情。是啊！凤凰花，的的确确扎扎实实地俘了彼时的我，令我欲罢不能也、挣脱不得。后来，在凤凰花开的那个初夏，我打点简单的行装返回了老家了，回到了那个因为女主人刚刚离世而显得无比凄凉的家，看着一天天憔悴老去的父亲，我的心愈加痛了起来，就在那个夏天，我历经了由生以来最大的一次心灵涅槃。都说凤凰满五百岁后，集香木自焚，复从死灰中更生，鲜美异常，不再死，曰不死鸟。雄为凤，雌为凰。雄鸣曰即即，雌鸣曰足足。凤凰在烈焰中重生，谓之“涅槃”。而还没有做好应对最亲的人匆匆远去的心灵准备的我在一系列打击下蔫了下来，往日那个倔强的永不轻易言败的我在现实面前沉默了。看看家徒四壁的惨状、看看头发惨白的父亲、想想还没有交上一分钱的学费、看看自家地上长得低矮的玉米，夜深人静时，总一个人在被窝里掉泪。父亲看到了，他心疼他最引人自豪的儿子在一天天憔悴下去。他递给我一支烟，轻声说：东啊！振作点，天无绝人之路，你妈走了，还有我呢。你妈临走前对我说，她最爱最牵挂的就是你……父亲的话多么激人，让我刹那间就泪若雨下了，可怜啊！父母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还有什么理由对现实寻觅逃避的理由呢。我狠狠地对自己说：站起来，以军人的姿态站起来，面对前进路上的一切艰难困苦。那是我已是一名等待拿毕业证、学位证就入伍报到的准军人了，那么多年的付出了终于有了一点交代了，而我最爱的母亲却老病复发匆匆离开了人世，留一辈子的长憾永栖于我心畔。是啊，为了我的顺利成长成材，我敬爱的父母日继一日、年复一年地在红土地上辛劳耕耘着，用着龟裂的双手和双脚为我铺设了通向未来的康庄大道，哪怕是病也要硬忍着，为的是节约出钱来凑够我学费、伙食费。看着破败的老屋，想着父亲的话语，拜别了母亲的坟茔，我又在凤凰花的绵绵的呼唤中回到了大学校园，奋起、再奋起，为了心中揪痛的思念，也为了那准备已久的人生再一次腾跃而起。

善解人意的凤凰花再次慷慨宽容地接纳了我。我回校当天，正是台风来袭之时，在回城的班车上，看着窗外被暴虐的风雨摧残得不成模样的花草树木，我想到了学校里那排正处于花期的凤凰树，我暗暗地为它们担忧了起来。出了车站，我迫不及待地溜上直达校园的公共汽车，也许吧！此时的我心底早已经波澜不惊，经历了人生的巨大风雨，我对生死离别多了一样真挚的感悟，却多了一种难以言表的酸痛。果不其然，校园里的凤凰花历经一场暴风雨的洗礼后凋零了好多，地上满是红红的花屑，在哀怨着、在哭泣着。我撑着小伞，心事重重地从凤凰花道疾步而过，我实在是不愿目睹太多太多的离别，尤其是我直面着最为钟爱的凤凰花时，但是我却下意识地蹲了下来，用双手捧起一团簇拥在一起的凤凰花红，而后将它们置于树根处，很快，我又捧起更多的凤凰花红，统统将它们归于树根处，是的，落红当归根，何况是如此的美丽的凤凰花呢？雨停下，台风过后的天空异常晴朗蔚蓝，我再次漫步凤凰花道上，但见，历经风雨磨砺后的凤凰花依旧鲜红如初、依旧烂漫可人、依旧扣人心弦，看着雨后的凤凰花，我陷入到深深的沉思中，我知道了：原来经历风雨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没有经历何能迎来人生的彩虹呢，没有经过风雨的人生定是缺陷的人生。经历的风雨的洗礼和磨砺，人才能真正地成长起来，长成顶天立地的人儿。感谢你们，凤凰花，我在心中默念着，感谢你们给予我那么多至真至诚的感动，给予我对未来美好生活的遐想，给予我那么强烈的信心和勇气，去面对未来必然出现的风风和雨雨。

后来，就在凤凰花消失殆尽的七月初，我作别了凤凰树，拖着沉重的行李，回到已经没有了母亲的家中，和父亲一道共同撑起那个破碎的家。那年的八月底，我踏上开往春城昆明的火车到部队报到去了。在前往上海培训前，我领到了平生的第一笔薪水，足足有近四千元，一分都不留，我把钱统统寄回家了，好让那些宝贵的钱帮助我家度过难关，我弟妹的学费和生活费算是有着落了，开始了我为父亲分忧为家庭分忧的历程吧。

再后来，我分配到云南河口，那是一个遍地绿色、夏日酷热冬日凉爽的边境小城，它位于中越边境上，于红河与南溪河交汇处。在河口，我又看到熟悉的身影——一棵棵伟岸的凤凰树，它们在寂寞的边关上盎然地生长着，即使是没有了凤凰花的簇拥和点缀，它们依旧是那么地赏心悦目，那么地扣人心弦。他乡逢凤凰，却是令我无限欣慰啊。从此，在寂寞的戍边岁月里，有了凤凰树和凤凰花的相陪相伴，这戍边岁月也就多了一种别样的诗情画意了。转眼间，我已经在边城河口坚守了近七年的光阴了，也由一名入警大学生变成了一名老兵了，星星加了，职务也升了，但我对凤凰花的痴心依旧没有变。它们花开的时节里，我依旧为它们拟就颂辞，依旧为它们默默感动着。今又逢五月凤凰花开，我照旧为它们拟就酝酿的文字，那就是：喜见凤凰花，红遍地，香依旧。无惧风雨磨砺，无惧岁月侵袭，红心依旧、壮志满怀，问苍天，何处是故乡，且道：天涯处、涅槃重生，无怨无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