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春梅

那时穿的衣服不是土布衣服就是厚厚的麻布衣服，家里比较穷的甚至用日本尿素袋做裤子穿，当然是用黑米水加上某种染料染了才剪裁做裤子，只求能遮羞避寒风，哪还有什么讲究呢？就连这些土得掉渣的衣服，还只能是穿旧的，老大穿过老二穿，老二穿过给老三穿，真可谓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只有在过年时才有一套新衣服，虽说料子是土布，花样也不好看，剪裁得也不合身，但还是会让我们这些过惯了苦日子的乡下穷孩子乐上一阵子。在我的记忆中，天天都盼过年，天天掰着手指头计算着过年喜庆的日子到来，因为过年时勤劳的母亲会给我们四姐妹每人做上一套新衣服，虽说衣服做得比较宽大（那是为了能穿上几年），足以让我们乐上一年的了。几姐妹过年时穿着新做的土布衣服，笑得合不扰嘴的样子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中。

初次听到“的确良”这个名词好象是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了，那是1978年的夏天，“的确良”顾名思义就是穿上舒适凉爽，“的确凉”呀，在闷热的夏天拥有这么一套时尚的的确良衣服，是一件多么令人羡慕的事情，班里同学一提起有的确良衣服穿的人，目光里充满了崇敬与羡慕，那神情不亚于现今我们提起开劳斯莱斯、保时捷的人。我们班只有两位女同学能穿上的确良衣服，一个是裁缝的女儿，一个是食品公司职工的女儿，她们家里比较有钱，因此衣着比较时尚，有“的确良”穿，她们在班里的地位提高了不少，走到那儿都能引来一串串艳羡的目光追随。她们有那么一套衣服，几乎天天穿着在我们面前炫耀，并不无得意地对我们说：知道不，这是的确良衣服。听食品公司职员的女儿说，她那条的确良裤子，都是晚上洗了晾干第二天接着又穿，穿了差不多一年，裤子后面破了两个洞，她用针线补了补，又接着穿。她宁肯天天穿破了两个洞的的确良裤子，也不愿穿没有补丁的土布衣服。

我的好胜心一向很强，也很想买几尺的确良布做衣服穿，但家里有四姐妹，能吃个半饱已经很不错了，哪敢奢求有的确良衣服穿呢？家里穷，没钱买的确良布料做衣服，我和几个也想穿的确良衣服的女同学商量，利用星期天到河里筛沙子卖给建房子的人，攒买布的钱，她们都同意了。于是每个星期天，我们下到冰凉的河水里，挖沙筛沙，劳累了一天，然后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挑到建筑工地，一天下来，也能买个一两块钱，每人分得几毛钱，劳累了几个星期天，我手里已经攒了三块五毛钱，但还不够买一套的确良衣服。善良的母亲知道后，给了我一元钱和几尺布票，带我去供销社买布做衣服，我在布架上仔细地挑选，选了半天，我买了一块草绿色的的确良布做裤子，一块白底碎花布做短袖衣服，母亲是个中学教师，她在下课后，帮我裁衣服，忙碌了两天，母亲的巧手终于把衣服做好了，穿起来很合身很漂亮，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穿上的“高档”衣服呢，真的很凉爽很舒适呀。在同学们艳羡的目光中，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这几天，我在整理衣橱里的衣服时，才发现我竟然购买了如此多的衣服，有时尚的风衣，高档的羽绒服，漂亮时尚的连衣裙，最便宜的一件也要两百多元一件，贵的上千元，回想起我穿的第一套的确良衣服，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奢侈了，不过现今购买的所有衣服，无论是哪套衣服，记忆都没有这套值四元五毛钱的“的确良”衣服深刻，它饱含了浓浓的母爱。我真的很怀念它，怀念那永远逝去的如歌的岁月，它在我记忆的长河里缓缓流淌，是那么的亲切美好，永世难忘，忘不了我的青葱岁月，忘不了我贫苦的童年，忘不了我的第一套的确良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