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钟氏族谱》中的钟绍京画像，钟绍京有“江南第一宰相”的美誉。

苏洵画像 【资料图片】

明代成化年间刊行的《东坡后集》，收录了苏轼的《钟子翼哀辞》，图为辞赋开篇的引文。　　陈 耿翻拍

苏轼画像 【资料图片】

北宋大文豪苏东坡不但诗词磅礴大气，流传千古，辞章也笔触细腻，感人至深，海南日报记者偶然间发现的《钟子翼哀辞》，就是其中之一。这篇辞赋及其引文，记述了赣南隐士钟子翼与苏轼之父苏洵的君子之交。

钟子翼是海南先贤、“岭海巨儒”钟芳的赣地先祖。

一篇谱序里的一条线索

明代嘉靖七年（1528），海南崖州（今三亚）人钟芳由广西“右参政”升为江西“左布政使”，在赣为官的两年间，当地宗侄钟锷铉找到他，请他为《钟氏族谱》作序。钟芳的这篇序文除了说明其渡琼始祖由赣入琼的史实，还隐隐约约透露了其江西先祖与苏洵、苏轼父子非同一般的交情。

“及予迁江藩，宗侄锷铉辈挟谱来谒，备载越国、龙图二公诰命墓铭，皆予旧所无，而苏文忠公所撰《钟子翼哀辞》，及先世克俊死义事，则予谱有之，而宗谱无焉。”钟芳序文中提到的越国公是指其唐代先祖钟绍京，封地在江西，龙图公则指北宋“龙图阁”学士钟伷，这两位先人的诰封文字和墓志铭文，是钟锷铉带来的宗谱中有而钟芳的谱中没有的；不过，苏轼撰写的《钟子翼哀辞》，又是钟芳谱中有而钟锷铉的谱中没有的。

怀着对《钟子翼哀辞》的兴趣，几经周折之后，记者终于在明代成化年间刊行的古籍《东坡后集》里，读到了这篇辞赋及其引文。

苏洵结识虔州钟氏兄弟

姑且搁置《钟子翼哀辞》的正文，其引文本身就蕴含着较为丰富的历史信息。　　

轼年始十二，先君宫师归自江南，曰：“吾南游至虔，有隐君子钟君，与其弟槩从吾游，同登马祖岩，入天竺寺，观乐天墨迹。吾不饮酒，君尝置醴焉。”方是时，先君未为时所知，旅游万里，舍者常争席，而君独知敬异之。

其后五十有五年，轼自海南还，过赣上，访先君遗迹，而故老皆无在者，君之没盖三十有一年矣。见其子志仁、志行、志远，相持而泣，念无以致其哀者，乃追作此词。君讳棐，字子翼，博学笃行，为江南之秀。欧阳永叔、尹师鲁、余安道、曾子固皆知之，然卒不遇以没。　　

说的是苏东坡12岁的时候，其父苏洵从江南返蜀，告诉他这样一件事：自己向南游历到江西虔州（今赣州）时，认识了当地隐士钟棐，即钟子翼，他和弟弟钟槩陪同苏洵同登马祖岩，共游天竺寺，欣赏白居易留下的墨宝；苏洵不会喝酒，钟子翼便用甜酒接待他。

当时的苏洵尚未出名，所到之处，世俗之人往往与他争竞席位的高低，唯独钟子翼对苏洵格外敬重和推崇。55年后，苏轼从海南返回内地，经过江西，重访父亲遗迹，只是当初的老人都不在了，钟子翼辞世已有31年。苏东坡见到了钟子翼的三个儿子———志仁、志行、志远，与他们相拥而泣，并特作哀辞以示哀思。

按苏轼的说法，钟子翼虽然隐居乡间，却是个学识渊博、品行高洁的人，是位声名远播的江南才子，连欧阳修、曾巩等文学大师都知道他的大名，只是终究怀才不遇，钟子翼就默然离世了。

钟子翼经历的一件大事

《钟子翼哀辞》引文不长，主要有两部分，一部分追忆其父与钟子翼的交情，另外一部分讲述了钟子翼坦然面对当年岭南的一次叛乱事件。

侬智高叛岭南，声摇江西。虔守曹观欲籍民财为战守备，谋之于君。君曰：“智高必不能过岭。无事而籍民，民惧且走。”观曰：“如缓急何？”君曰：“同舟遇风，胡越可使为左右手，况吾民乎？不幸而至于急，则官与民为一家。夫孰非吾财者，何以籍为？”观悟而止，虔人以安。

据《宋史纪事本末》等史籍记载，1045年，广源州（今广西靖西、田东一带）人侬智高（1025-1055）建立了“南天国”，在大宋与大越（今越南）两个王朝的夹缝中生存；北宋皇祐元年（1049），侬智高开始袭扰大宋，希望能在大宋和大越之间建立一个独立势力，此后又多次向北宋求取官职，却遭到北宋地方官员的拒绝，因此，侬智高决心全力反宋，计划趁宋军主力不在南方之机，迅速控制岭南地区，然后以此为资本跟北宋议和。

皇祐四年（1052），侬智高以五千兵力起事，在岭南地区一度动静很大，攻破了很多州县，但皇祐五年（1053）便被狄青打败，此后他流亡大理，不久遇害，年仅31岁。

侬智高举事时，连江西都知道其声势，当时的虔州太守曹观打算征稽民财作为战事守备，便向钟子翼征求意见。钟子翼认为，侬智高的兵马肯定过不了五岭（指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大庾岭），无事而征用民财，老百姓势必因为惧怕而出逃。

曹观问：“如果形势紧急，那该怎么办？”

钟子翼答道：“同舟遇风，胡人和越人都可以成为左右手，何况是自己的民众呢？即使事情不幸到十分紧急，那么官民一家，可以共同御敌。老百姓的钱财不是官家的钱财，官府凭借什么有所作为呢？”

于是，曹观领悟其中道理后，不再想去征用民财，虔州百姓得以安居。

《钟子翼哀辞》的这段引文竟是成语“同舟遇风”的出处，只是不知道是出于钟子翼之口，还是出自苏轼之文，比喻同遭逆境，近义词有“风雨同舟”或“同舟共济”。

钟子翼哀辞

苏 轼

崆峒摩天，章贡激石致两确。高深相临，悍坚相排汹岳岳。是故其民，勇而尚气巧砻斫。而其君子，抗志砺节敏于学。矫矫钟君，泳于德渊自澡濯。贫不怨天，困不求人老愈悫。嘉言一发，排难解纷已残剥。吾先君子，南游万里道阻邈。如金未熔，木未绳墨玉未琢。君于众中，一见定交陈礼乐。曰子不饮，我醪甚甘酾此浊。览观江山，扣历泉石步荦确。先君北归，君老于虔望南朔。我来易世，池台既平墓木握。三子有立，移书问道过我数。我亦白首，感伤薰心陨涕渥。是身虚空，俯仰变灭过电雹。何以寓哀，追颂德人诏后觉。【陈耿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