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做诗,那武人呢,如果也做诗,值得读吗?依笔者之见,今古武人诗,特别是武杰之诗,都值得一读。
翻开《诗经》,读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击鼓其镗,踊跃用兵”时,你肯定会为这些武人歌谣所表现的英雄气概感到震撼。昂首高声诵读三千年前武人诗的民族,能有几个?不正是这些诗中闪耀着的为国赴难、同仇敌忾的爱国精神,凝聚和铸就了我们中华的民族魂吗?
殊死拼搏,血染沙场的武人中颇多人杰。能誉为武杰的,当然绝非乱冲乱砍又腹无点墨的主儿。兵书《二阵图论》说“武而不文,不可称雄”。能凭着知兵善战的真才实干而功卓青史的武杰,偶有触动,马背赋诗,抒发一下情感,当非至难。初唐陈子昂的《赠将军重出塞》就唯恐他人不知地喊过“宁知班定远(班超),犹是一书生”。
当然也有不少在文人堆儿里呆憋屈了的文武健儿,逢着边警烽急,社稷危殆,也会换个“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唐杨炯句)的活法,驰马疆场,更何况创建过“飞虎军”而“意气平吞万户侯”的辛弃疾,和那位同样矢志恢复而“位卑未敢忘忧国”的陆游呢。辛陆竭尽心力而壮志未酬,却以诗词“豪放”高标诗史,英雄暮年,郁纡于官场腐败,犹作“世间余一念,河洛尚胡尘”(陆游)、“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辛弃疾词)的哀叹,岂止那一份报仇雪耻的家仇国恨?
两千年前的楚霸王项羽和汉高祖刘邦,都堪称堂堂武杰,成败不论,留下的《垓下歌》和《大风歌》,绝对算得上古代武杰诗中的精品。就说《大风歌》吧,当时刘邦讨伐黥布获胜,回师长安,途经故乡沛县,召父老乡亲欢聚,酒酣兴起,曾击筑而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接着,120名童子伴唱,刘邦又独自起舞。那场面那豪气那威风,令古今多少英雄倾倒。这,能是那些哼哼唧唧的酸秀才呆翰林喊得出来的吗?
一千年后,岭南诗人陈陶北上,至沛县歌风台凭吊刘邦,随即感赋一首,最后两句是“莫言马上得天下,自古英雄尽解诗”,说不要以为武杰只靠拼杀取得天下,其实,他们大都懂诗做诗,休得小看。陈陶,诗名不响,但这诗卓有见地,真为千秋英雄武杰吐气。
乾隆三十三年远征缅甸的明瑞大将军,因粮竭军困而殉节。他生前战功累累,风流儒雅,著有《北窗吟稿》,留下过“寒分百战袍,渴共一刀血”等名句,曾被袁枚写入《随园诗话》。其弟明义也善诗,写过《醉后听歌》:“凉风吹面酒初醒,马上敲诗鞭未停。寄语金吾城慢闭,梦魂还要再来听。”后半调侃,前半直述,虚实相生,将战后饮醉马上敲诗的情态写得栩栩入画,恍惚就在眼前,洵为武人做诗之生动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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