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脱节的隐忧
书到用时方恨少,郑义雨说自己在圈内“文凭还算高的”,这辈人“十几岁学艺,能念多少书”,多数“只能干不会说”。这番表白,道出他对当地根艺发展的隐忧。
按照郑义雨的说法,“上街根艺”兴旺期在2008年至2013年,2012年年产值就高达30多亿元,主要是“打开了国内市场,需求量大”。在销路上,北京、山东、广东占大头,除了个人收藏外,各地的旅游景区、酒店和写字楼配套不少。
“山东文化底蕴深,对根艺认可较早。”郑义雨说,山东客户偏好孔子、老子、达摩这块历史体裁。广东一带喜欢关公造型,他的一对文武财神就摆在澳门的金龙酒店。
尽管自家工厂处于半开半停状态,但讲到薪酬,“好的师傅一天还能拿二三千元”。郑义雨说,眼下跟他学艺的大多是外地人,圈内同代人的孩子基本不愿继承家业,嫌这行“又脏又累”,坐不住也不想学。看似红火的“上街根艺”,也苦于后继乏人。
不少江西人到上街镇打工,继而出来单干,还叫上亲戚朋友帮忙,尤其是上饶的师傅,本身就带着手艺,精于花鸟山水的雕刻,把生意越做越大,愣是在上街镇兴起“江西一条街”。
县根雕同业商会秘书长邓毅,是行业带头人中唯一的大学毕业生。据他介绍,目前上街镇从事根雕行业及配套服务行业的人员近6万多人,操业的本地农民与外来技工比例为6∶4。
时下,大家爱说“大的经济环境对上街根雕的影响”。从艺30多年的张其仕,认为各行各业所受影响是一样的,他最担心的倒是人才脱节的问题。为此,他将工作室建成福建师范大学、福州大学厦门工艺美术学院、闽江学院教学实践基地,想为根雕创作后备人才提供一个平台。
有过到福州工艺美术学校进修的经历,郑义雨羡慕德化有个陶瓷职业技术学院,遗憾闽侯没有类似的专业学校。“从业人员很少是科班出身的,多数属于民间艺人,按‘师傅带徒弟’的模式传帮带。”他说,院校出来的一班人思路开阔,可惜这类人太少。
“目前较能接受根艺的群体,基本在50岁以上。”基于这一发现,郑义雨希望能吸引更多年轻人的喜爱,提醒自己“要有更大的想象空间,涉猎更广泛的生活题材”。
尝试过电商生意,郑义雨也爱通过手机和电脑,与台湾等地的朋友分享信息。马来西亚客户发来一张原料图片,他凭“第一眼”当即做出定位:那个部位雕山水,人物在下棋,就叫“乐在其中”。
大致来说,根雕制作分构思、打粗坯、精修、打磨几个步骤。郑义雨说“精修很关键,要把人物神情做出来”,对选材更是亲力亲为,因为里头就带着构思——这个原料能做什么?
能人也有“不合时宜”的一面。放眼望去,“上街根艺”有往选料高档、大型化发展的趋势,郑义雨也用过十几米长的树根做“清明上河图”,但私下说这类作品“需求群体较少,只能在特定场所摆放”。送去参展评奖的,倒是小件方便;很多人青睐“根雕城”的大手笔,他却认为“客户还是爱到制作一线看成品”,倾向“前店后厂”旧模式……
争议无所不在。就表现手法而言,即便是“根雕世家”,两代人也言人人殊。现代根艺是否还受“三分人工,七分天成”的法则制约?是注重“精雕细刻”,将雕刻美与天然美融合,还是强调“自然写意”,少用人工处理?
长远来看,更大的问题是原材料。本省的杉木瘤、江西的香樟木、陕西秦岭的崖柏,乃至进口的花梨木,上街艺人都摆弄过。随着国家对环境资源保护力度加大,原材料会越来越少,郑义雨对此也有预见,但认为“根雕作品每件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可能再复制”,好的作品因此会有更大的收藏价值。
解决了福州大学城周边近万就业人口,“上街根艺”也成了闽侯响当当的文化名片,但其杂而无序的运营现状,也透出当下的喧嚣与骚动。
回头看郑义雨的成名作《寻找家园》,从中还可溯源根艺萌发的本真面目——在待弃或将烧的乔灌木及竹、藤等废根当中,先人们发现了自然的美感,因而“化腐朽为神奇”。反思今天的急功近利,许多人都在谈“让商品升格为艺术品”这桩事,郑义雨的见解是:关键还是要看作品的文化内涵,提高工艺附加值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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