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以来,海内外学术界开始关注梨园戏的历史渊源、文化内涵和艺术特色。在泉州先后举行的三次南戏学术研讨会和在台北举行的“海峡两岸梨园戏学术研讨会”,专家学者撰写了一批论文,从多方面论述梨园戏的历史文化价值。泉州地方戏曲研究社结集出版的有《南戏论集》和《南戏遗响》两书,梨园戏老导演吴捷秋有《梨园戏艺术史论》问世,老团长作曲家王爱群有《论泉腔》一文的发表。泉州地方戏曲研究社又以梨园戏资料为基础,编纂《泉州传统戏曲丛书》出版,其中梨园戏部分有一至九卷。更重要的是,《明刊闽南戏曲弦管选本三种》在欧洲的发现,先后在台湾和泉州校订出版。其中的《满天春》十八个折戏,有十六出是梨园的折戏(归属于九个大戏)。同时,又有明嘉靖《荔镜记》和清顺治、道光、光绪《荔枝记》的先后发现,泉州地方戏曲研究社汇编为《荔镜记荔枝记四种》出版,以坚实的戏文版本证明梨园戏传家宝《陈三五娘》“一脉相承五百年”。
有了以上的史料,梨园戏的历史渊源,便有了可靠的实据藉以追溯。长期以来,学术界对宋元南戏的历史有许多争论,但梨园戏、莆仙戏、潮剧等以各自的方言及其声腔世代传承的历史与现实,说明闽南潮汕一带,早在南宋时期就有戏剧活动。陈淳上书要求禁“淫戏”,朱熹下禁戏令及真德秀劝农“莫看百戏”等,都折射了那个时期的戏剧活动已达到泛滥“成灾”的地步。而且说明宋元南戏前身即汉唐以来的杂剧百戏,在闽南地区也是一样存在的。 再从戏曲“遗响”来考证,梨园戏世代口传的《王魁》《蔡伯喈》《朱文》《刘文龙》等都是“宋元旧篇”早期的剧目。尤其是《蔡伯喈》,明初高则诚为蔡伯喈翻案,写成全忠全孝的《琵琶记》,得到明太祖朱元璋的肯定而推行天下。但梨园戏与弦管曲中的蔡伯喈,仍然是不忠不孝、受人诅咒的人物。说明它们的源头在明代之前。
从版本学来说,《荔镜记》的发现与研究,意义更加重大。《荔镜记》不只是陈三五娘一个戏,而且还有《陈彦臣》《新增勾栏(主人公陈三)》等戏文。《陈彦臣》源自南宋《新编醉翁谈录》,而陈三出现在宋元勾栏瓦舍中,更是勾栏中难得一见的脚本。这些重要史迹,如果在所谓南戏发祥地有其源头,那么毫无疑问是“传入”的。但事实是,在当今的四面八方,都未发现有以泉腔方言写成的《荔镜记》《陈彦臣》以至以陈三为主人公的小戏脚本的遗迹。这不能不说,泉州有产生宋元南戏独特的文化生态环境。
再者,《荔镜记》远不是首创于明嘉靖,而是“重编”本,之前已以《荔枝记》为名在泉潮两地上演相当长的岁月。其后又有顺治本、道光本、光绪本和口头传承并存。由此可见梨园戏持续传承传统剧目的能力不同凡响。这表现在版本传承之外,三个流派还各有“十八棚头”的口传剧目的遗存(见《泉州传统戏曲丛书》一至九卷),当中有一部分源自“宋元旧篇”。这也是其他剧种所少见的。 梨园戏的音乐保留了许多古老的曲牌,仅《荔镜记》中,就有七十七支曲牌,大多是南曲系统的名目。其所使用的乐器,早期的已不可考,后期则相当简约,只有“吹鼓打”及三弦二弦等,因为戏金微薄,粥少不可能僧多。直至公办剧团的创建,才有专职乐队,增添诸多丝竹乐器,而且聘请弦管先生来参加《陈三五娘》的配曲。 梨园戏的唱腔与源自晋唐的弦管音乐(今称南音),同是用地道的泉腔方言“照古音”演唱,乍听起来一样古朴典雅、委婉清丽,好像没有什么不同。但实际上仍有所不同,梨园戏唱腔为适应表演需要,节奏加快了一倍,而且在载歌载舞的表演中,更善于作感情处理。南音的传统则纯粹作“清唱”,执拍而歌,以自娱自乐为主,无须也不允许作戏剧性的“表演”。但南音曲文,又有许多是吸取梨园戏的戏剧故事以至具体唱段的。如南音取材《陈五三娘》故事的散曲,竟多达二百首,但其中与戏文唱段相同相似的只有四十六首。可见南音界过去有一支更大的编创力量,所以另行编创的曲目多于戏文的三倍。因此可以说,梨园戏与南音,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水乳交融,相得益彰。 梨园戏的表演艺术,有由老艺师传承下来的、以“十八步科母”为基础的手姿、眼神、身段和科步(手眼身法步),极具舞蹈化和雕塑美。为戏曲同行所赞赏与借鉴。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剧团聘请画师,把老艺人的科范一一描绘下来,共一千多幅。泉州地方戏曲研究社将其编入《泉州传统戏曲丛书》第八卷。这本书已成为艺校和舞蹈学院的教科书。而台湾的几个文艺团体,一再延请梨园戏演员去教授科步动作,从而排练既有梨园戏表演艺术又有弦管音乐相结合的优秀节目,在海内外上演,赢得很高的声誉。 梨园戏是稀有剧种,通天下只有这个剧团。六十年来(中间遭受十年浩劫),剧团上下都坚守本份,爱护本剧种特色,既敬重前辈老艺师,又善于培养一代又一代新人;既认认真真地继承传统,又千方百计加以创新。先后抢救演出了一批传统戏,又创作排演了一批新剧目,如《节妇吟》等,多次在省级、国家级的戏剧赛事中取得良好的成绩,《董生与李氏》被评为2003-2004年度国家舞台艺术十大精品剧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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