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晓道收藏的众多红妆遗存中,且不说用那些“一两黄金三两朱”的朱金漆器,也不说那些耗费上千工时精雕细作而成的“千工轿”,单是一件朱红色深沉老到的清初面盆架就蕴藏着无限的韵味与内涵。
端庄古朴的造型颇有明式家具之遗风,通体都雕饰牡丹和凤凰。凤凰是百鸟之王,牡丹是百花之王,这些都代表女性且寓意大富大贵。然而这个面盆架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在迎面处两框之间和下面两腿之间皆有壸门,壸门中又雕饰有成熟的石榴果。这种装饰绝非工匠的随意装饰,将果实丰硕的石榴置于两腿之间的装饰,其寓意可想而知。
“石榴的装饰在红妆器物中随处可见,它在红妆器物中的装饰作用,在很大程度上表达了传统中国家庭对于多子多福、传宗接代观念的诉求。从某种意义上讲,婚姻在当时最直接的目的就是为了生命的延续。”何晓道说。作为博物馆的主人,他对这里的每一件红妆早已了若指掌。然而每每谈到这些“家当”他都如若初见。
“精华”还是“糟粕”?
沧桑淘尽俏红妆
从第一声啼哭直至生命的最终凋零,江南女子的一生都与红妆结下了不解之缘。鲜红的子孙桶,既预示着一个新生命的开始,代表了传统家庭渴望多子多福、传宗接代的诉求;精工细作、雕龙刻凤的缠脚架,既是旧时对妇女肉体无情摧残的手术台,也是她们在特定历史时期作为女性争取社会地位,萌生荣耀与美丽的明证……一对对纠结丛生的矛盾将这些红妆推向“精华”与“糟粕”之间的尴尬境地,接踵而至的便是盲目的损毁与摒弃。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大量的红妆器物被作为旧文化、旧习俗的代言,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特别是最能代表传统红妆器物制作工序之复杂、耗时之巨大、工艺之精湛的精品之作——花轿,在宁海地区几乎被焚毁殆尽,坐花轿的婚嫁习俗也因此而销声匿迹。
“传统文化传承的链条就像命脉的传承一样,是非常脆弱的。历史上由于战争、自然灾害、人为破坏等原因造成的文化链断裂的个案屡见不鲜。但像十里红妆这样千年传承下来的婚嫁习俗却在短短几十年间消失,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对于这种传统文化传承链条的突然断裂,何晓道表现出更多的是一种无奈与遗憾。
随着对十里红妆婚嫁习俗一些抢救性保护与研究工作的开展,一些红妆遗存本身所包含的文物价值被重新得到了认识,同时隐藏在红妆背后的文化意味也被逐步挖掘出来。一件件红妆遗存,就如同一个个记录历史的特殊符号,在今天为我们生动地勾勒出了一幅浙东地区特定历史时期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画卷。
上世纪90年代,十里红妆婚嫁习俗中的抬嫁妆、新娘子坐花轿结婚,再度被人们作为一种婚庆时尚进行推崇。何晓道经营的十里红妆博物馆自2004年5月正式对外开放以来,已累计接待各地游客20多万人次。去年,十里红妆婚嫁习俗被列为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重新得到了保护与传承。今年3月,十里红妆传统婚嫁习俗还被宁波市歌舞剧团以民俗风情舞剧的形式搬上了艺术舞台,并将于下半年作为浙江省文化走出去工程的代表作走出国门,走向世界。
重拾红妆,
只为找寻那曾遗失的女儿梦
“红妆作为旧时女性的内房家具,小到针头线脑,大到床铺橱柜,每一件都与女性生活密切相关。这些器物不仅造型圆润空灵,极富于女性韵味,而且极具神秘色彩,处处或明或暗地表达着强烈的子孙延续诉求。因此,收集整理这些红妆遗存并对其进行研究,也是开启对特定时代中国传统女性生存、生活状况研究的一把钥匙。”谈到自己研究红妆的初衷,何晓道如是说。
年少时,凭着对古诗词的喜好,何晓道开始了他的十里红妆遗存“收藏”之路。
“小时候很喜欢唐诗宋词,所以很向往那些离自己遥远的年代。可是突然有一天发现,原来身边那些其貌不扬的旧家具竟然是明清时期流传下来的。几百年的历史其实离自己是这么近。在江南的很多村落,都能找到清早期和中期的家具器物。只需花几块钱就能买到一把清乾隆时期的椅子,真是令人兴奋不已。”时至今日,回忆起自己当年收藏的情景,何晓道仍显得异常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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