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福建
微信公众

文明福建
抖音号

文明风首页 > e观文明
书院教育的核心:变化气质
//wmf.fjsen.com  2025-10-21 来源:福建日报 责任编辑:兰楚文

□罗小平

书院是传播文化的地方,也是作育人才的地方,特别是宋代的书院通过藏书、讲学、祭祀三大功能,用义理灌溉学子,培养他们修身进德,改变气质之性。这是书院教育的核心。

变化气质要读书,因为读书明理。这是书院教育的基础。

讲学是读书的重要方式之一,但讲学受时空限制,人们更多的是静心阅读。《诗经》说读书方法有二:“如切如磋,道学也。如琢如磨,自修也。”前者师友二三人相互切磋,是为道学;后者个人一边阅读,一边琢磨,是为自修。当然,讲学也罢,切磋也罢,自修也罢,意在通过读书明白事物的道理,进而变化气质。理学家认为,人有天命之性和气质之性,前者是本然之性,是善性;后者禀受天地之气之偏,可能有恶。读书明理,变化气质,就会回归天命之性。

读书明理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理学家说的天理,包括自然法则和社会准则。书籍记录人类物质生产与精神生活的过程,有经验也有教训,读书就是要明白书中之理。不能书是书、我是我,书与我两不相干。《大学》说的格物致知包括两个面向:一是在广度上用功。程颢说:“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积习既多,然后脱然自有贯通处。”世间万物林林总总,循序渐进穷理才能融会贯通;二是在深度上着力。朱熹说:“须是穷尽事物之理。若理穷得三两分,便未是格物。须是穷尽得到十分,方是格物。”“致知”是知之至,知至而后理明。

读书也是一个释疑的过程,需讲求方法。朱熹说:“读书无疑者,须教有疑;有疑者,却要无疑。”书籍记录历史,但未必完全,且观点各异。读书不是死背教条,必须带着问题读,并参订各家之说,解决心中的疑问,涣然冰释才是读书的最佳效果。比如,儒家的“厚葬久丧”为何遭墨子批评?读《墨子》才知道:“三年守丧”,男不能耕,女不能织,如何度己度人;“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大量的财物随葬,富裕之家变成贫困之家,贫困之家雪上加霜。读书明理就是要释疑解惑,不宗一说。

读书是学做人的道理,朱熹说:“后生之学,且看小学之书,那是做人的样子。”陆九渊的二哥陆九龄反对把读书当成炫耀的资本,他说:“今人自小即教作对,稍大即教作虚诞之文,皆坏其性质。”被称为“道南首功”的杨时批评当时的读书风气:“学校以分数多少校士人文章,使之胸中日夕只在利害上,如此作人要何用?”可见明白事物道理是读书的目的。

变化气质需要思辨,因为思辨才能分清是非、区分善恶。这是书院教育的重要内容。

古代教育按年龄分小学、大学两个阶段,前者8~14岁,后者15岁以上。小学蒙昧无知,只能学一些简单的家庭事务,大学则要学事物之理。用理学家的说法,小学是学形下之事,大学是学形上之理。朱熹说:“小学者,学其事;大学者,学其小学所学之事之所以。”又说:“小学是直理会那事,大学是穷究那理。”小学所学之事是事亲敬长之类。朱熹说:“古者初年入小学,只是教之以事,如礼乐射御书数及孝弟忠信之事。自十六七入大学,然后教之以理,如致知、格物及所以为忠信孝弟者。”也可说,小学是学口耳数诵之学,大学是学为何要学这些学问的原因。

既然大学是学形上之理,那么书院就不能停留在背诵词语的阶段,而是要提高分析、思辨能力。现代科技高度发展,电脑之外,随手有手机搜一搜,还有AI,词语查找、含义解读早已不是问题。问题的关键是如何让人知道在哪可以找到“天理”。“天理”的含义是什么?有何作用?朱熹说:“道者,古今共由之理。”就是人们为了共同的缘由建立起来的道德体系。古代追求声名利禄的教育多被理学家诟病,顺昌的理学家余大雅说:“今人家不善教子弟。”朱熹回答:“风俗弄得到这里,可哀。”

书院讲学的重点不只是知事物之当然,更要知其所以然。“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强调分析、思考的重要性。春秋时期,我们的祖先认识万物的方法由物入理,提出“有物有则”;宋代的理学家以理释经,进行理论创新,由理见物,提出“理在万物之先”。因为闻道有先后,且人有智愚,“有物有则”的弊病是见物未必见理;“理先物后”的好处在于见理一定有物,因为理寓于物。

书院要弘扬“如切如磋”的传统,启发学生思维,引导他们深入思考。比如在“理一分殊”二者关系上,既要知道理一,更要知道分殊;既要知道分殊,更要知道理一。在物我关系上,既要知道物我二分,更要知道物我一体。理何以既是形上之道,又是形下之器。因为理也像工具,不同的事物用不同的理。只有通过深度思考,才能理解“天命之性”的重要意义。

变化气质要改变心性,这是书院教育的重中之重。

理学家讲天、讲地、讲万物,简言之是讲物、讲理、讲人心。心何以重要?心具主宰的地位。朱熹在注释《大学》说:“心者,身之所主也。”人会做事的本质是心会做事。心之所向,行之所之,故尧舜提出人心要听命于道心。孟子对人心的认识更是透彻,他断定人善性本,但又明白人心有恶,把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看成是做人的开端。北宋时期,理学家在《中庸》性、情的基础上,进一步阐述心的主宰作用,提出性、情由心统摄。张载说:“性对情言,心对性、情言。”又说:“心统性、情,统犹兼也。”因为心有走作(越规、放逸)的可能,所以朱熹说:“必使道心常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听命焉。”

宋代理学家提出“理在万物之先”,一是物的世界,即世界是物质的世界;一是理的世界,万物由理派生,并且为了强调心的重要性,甚至说“心即理”。事实上,理学的本质是唯物,因为理学家开口闭口都说物,而这个物包括事物。“心即理”也不是说心等同于物、等同于理,而是强调要心中有理。有理必然有物,因为理不离物。理学家关注的是如何将外物纳为己物,达到物我一体的境界。在这一认识过程中,他们认为心虽不能决定世界,但可以影响世界,甚至左右世界。有道是,理无善无恶,但心有善恶。说得最透彻的是程颢,他说:“一心可以丧邦,一心可以兴邦。”心的地位何其重要。

读书明理、善于思辨、变化气质,但气质的改变最终取决于人的心性。周敦颐说:“圣人之道闻乎耳,存乎心,蕴之为德行,行之为事业。”书院教育的核心是教育人们内化于心、外化于行,以彰显理学家所说的人之所以为人的文明气象。

(作者为《朱子文化》杂志责任编辑、南平市李侗文化研究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