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什么书成什么人
陈众议(中国社科院外国文学研究所所长)
作为整体,人类从隆古走来,朝未知奔去;作为个体,我们一方面向死而生,另一方面学无止境。正因如此,我们的求知欲往往是所有欲望中最强烈的一种。梁实秋说,即或活到一百岁,也无非三万六千五百天;倘使把这三万多天做成日历,每天撕一张,又当如何?
这很可怕。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如今,行万里路易,读万卷书难。何也?人生苦短。去掉稚童和老弱时期,加之各种各样的难违难却,“好日子”所剩无几。因此,无论对谁,读什么书其实是最可究诘,也最为重要的。钱锺书说过,所谓学问,大抵是荒江野老屋中二三素心之人商量培养之事。深长思之,学问乃教人如何读书、读什么书。二者一而二,二而一,说穿了还是人生短暂,没有时间可供浪费。这是一层涵义。关乎读书的另一层涵义是塞万提斯一言道破的:“读什么书,成什么人”。我辈从小大量阅读中外红色经典,鲁迅、郭沫若、茅盾、巴金、老舍、曹禺的作品,以及《北宋杨家将》《说岳全传》《隋唐演义》之类,也就形成了某些气度和家国情怀。反之,设若从小浏览的尽是些哼哼唧唧和风花雪月,结果可想而知。
当然,凡事不能一概而论。在一些人看来,《红楼梦》是儿女情长,《三国演义》《水浒传》是“权谋”与“暴力”;《西游记》是神话或童话,与志怪小说几无差别。换个角度看,《红楼梦》被认为是封建主义的一曲挽歌,是一部宣扬出世的杰作。《三国演义》和《水浒传》承载了中华文化释道儒之外的另一重要精神:侠义。至于权谋,西方文学没有权谋吗?至于贬斥女性,西方(中世纪)不曾如此吗?况乎二乔、扈三娘等可谓这些作品中最完美的形象。《西游记》则表面简单,实则不然,它对文化和人性的刻画入木三分。关键是怎样历史地、理性地、多面地看问题。这就是经典的丰富,也是经典的魅力,是为什么读经典的答案。
我在不同场合听到的一个大概率的问题:书这么多,孩子们该读什么?是啊,仅我国每年就产出数十万种纸质图书,其中文学作品就有上万种,网络文学几乎不可计数。汪洋大海中取哪一瓢哪一粟至关重要。我的做法是有所读,有所不读,把有限的时间用在经典上。这又牵涉两个问题,什么叫经典,为什么读经典。首先,经典既是历史的,也是现实的,但主要是现实的;其次,经典是世界的,也是民族的,但主要是民族的。经典并非一成不变,它取决于时代社会和个人取舍,这也是为什么要读经典、为什么要重读。举个例子,我们说鲁郭茅巴老曹是经典,但也有人说张爱玲、徐志摩、周作人、林语堂是经典,但只要将他们置于民族存亡的历史背景,孰是孰非、孰重孰轻也就相对明了。
关于为什么读经典,还需要补充以下几点:一、经典之所以成为经典,是因为它们常读常新,这也是卡尔维诺在《为什么读经典》中反复强调的。这是由经典的丰富性所决定的。它们不断被时代激活,同时激活我们的心性:对真善美的追求。二、经典对历史和生活作出多重判断,可以成为借镜。三、经典是民族语言传承、发展的载体,同时民族语言成就了经典。它们潜移默化地造就和丰富我们的生活,是我们的集体无意识,因此也是我们思想、审美的基础,是价值观的基础,同时是民族认同感的重要纽带。
读书需要选择,需要披沙拣金、取精用弘,即在前人确定的经典谱系基础上筛选、增删和确定时代的、民族的、个人的经典。这就需要精读,甚至不断重读经典。当然,有时间泛读杂书也是必要的,但不能主次颠倒。泛读杂书的目的终究是为了更好地理解经典、守护经典。所谓“阳光下没有新鲜事物”是因为缺乏主见;换一个角度,换一种立场,必定是“阳光下充满了新鲜事物”。
责任编辑:康金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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