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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庭槐:教师诗之三三 毛算盘 木刻版
http://wmf.fjsen.com 2014-04-17 17:10   来源:新华副刊    我来说两句

回恩施后,我从碾盘公社小学下伸到麦里大队小学,和我共事的是民办教师王昌成。他找木匠按我设计的尺寸做出了毛算盘架子。农村木匠钻头小,在3根横梁上钻的眼不能穿绳子,我们就烧红铁丝把眼烙大。用什么绳子挂珠又使人为难了,棉绳麻绳都挂不稳珠,我们又搓棕绳,专门搓得毛毛碴碴的,这下成功了。用毛算盘进行珠算教学,学生像第一次看电影那样高兴。我们一气做了几把,用完了全部算珠,武装了这个大队的所有教学点,区里在麦里小学开了现场会,这一经验还推广到邻近几个公社。有一个家长是个车匠,平日给别人车吃饭用的木碗,特意给我车了一盘黄杨木算珠,我又做了一架毛算盘,香楠木架子,配上黄杨木珠子,我又用砂纸打磨,精致极了,简直像工艺品。自制毛算盘帮我在麦里坝培养了一批珠算人才,小学一年级就靠它帮学生建立数的概念,到三年级,加减乘除全部过关,不少学生还能回去帮家里或生产队算账。农民衡量教学质量是现实的,一看孩子识了多少字,会不会读报写信打条子,二看打不打得来算盘,会不会算账。

木刻版给山里的孩子帮了大忙,做作业花不了多少钱。我请人做了一个木架,用楔子把木刻版固定在上面,泡一钵土红,有一把棕刷子就可以生产练习本了。如果学生带纸来,当着他们印,装订,切边,当时就可得练习本用。如果学生带鸡蛋来换,一个鸡蛋可以换3个练习本,当时鸡蛋4分钱一个,我再把鸡蛋背到供销社去换纸。看来办教育仍少不了土办法。

再一次大规模生产练习本是在刚粉碎“四人帮”时。1976年,我摆脱悄悄建设社会主义的生活,可以光明正大大干社会主义了,我被任命为红武中小学校长,即现在的伴云庵小学,旧社会是一座名叫伴云庵的尼姑庵。我去时只50多个学生,两个小学复式班,一个初中班,4个教师。去的那学期,转学回来一批初中生,又办了一个初中班,第二年小学生入学猛增,邻近几个大队的初中并入,一下有了8个班,一个学前班,小学五个班,初中两个班,380多名学生。我们一面自己挑石头修教室,一面上课,没有课桌凳学生带,没有教室就利用这尼姑庵的一切空地,连山门口的过道也做了教室。当时最大的困难是没有练习本和纸。十年浩劫使我国经济处于崩溃边缘,学校几乎成了一片荒原。麦里坝教书时,有练习本和纸卖,只是学生无钱,而现在是有钱无市。学生没有练习本,等于汽车驾驶员没有车。我又决定自己来印,因学生多,用木刻版太慢,准备刻蜡纸油印。油印要闯三关:一无油印机,二无油墨,三无纸。我去区教育站借油印机,他们给了我一架报废了的,没有纱网,没有滚筒,没有调油墨的玻璃板。我如获至宝,提回了学校,买回了纱网和滚筒,托一位丈夫单位在搞修建的女老师,划来一块玻璃板,整旧如新,可以用了。又去找区委办公室主任,原来是位教师,念我曾带过他的份上,偷偷给我搞了半盒油墨,粮店、银行、医院都去讨过,听我说到学生学习的困难,都表同情,没让我打空手。最困难的还是纸了,我和全校老师利用各自的关系,四面出击去找纸,有的从印刷厂买回切下的边边角角,有的买回了又粗又黑的包装纸,还托人买到武汉、常德、万县。1977年我又回过一次老家,中心任务是买纸,来凤没有,跑15里到湖南龙山,见商店就问,仍没有,垂头丧气回家时,却在华塘坝一家供销社发现了纸,数光身上所有的钱买回了一令,觉得自己成了拥有万贯家财的富翁,回恩施时还是厚着脸皮找母亲要的路费。学校民办教师占一多半,他们工资低,家庭劳动重,我没惊扰他们,从刻蜡纸、油印、装订、切边,一人干下底。该有多少个不眠的夜晚,春意融融,蛙声一片,桂花飘香,雪风朴窗,特别是蚊虫成阵的时节,常弄得满脸满身都是油墨。在那几年,很多学校只学不练,我们300多学生都有练习本用。从1977年至1981年,红武中小学的教育质量一直位居全区前列,中小学升学率年年第一,在全县也挂上了号,除教师的勤奋工作外,不能不感谢练习本。

从那时起,我也开始了教育理论的学习和研究,买不到书,靠剪报学习,作过很多笔记,制作过很多卡片,这些东西还珍贵地放在案头。那一本又一本的笔记,很多是学生写过的练习本的背面,那成堆的卡片,多数是从工地上捡回的水泥包装袋的牛皮纸制作的。我喜欢这些陈古八十年的东西,经常翻看这些土里土气褪了色的、或水渍后字迹模糊的笔记本、卡片,用这些东西启发我的学生,教育自己的孩子,也激励自己奋进不息。我还托人去麦里小学问毛算盘还在不在,老师们笑我是外婆讲童话,小学生都用上了计算器,不知算盘为何物。我并不是沉溺怀旧,只觉得有些东西有些事情不应该遗忘,不应该丢失,我怀念的是一种精神,一种一切为了教育一切为了学生的精神。

责任编辑:金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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