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萧崇斌
小时候我们时常玩的一种叫“丢核桃窝”的游戏。就是三五个或七八个男孩凑到一起,每个人出一个核桃,在房屋墙根脚某处石基边挖一个核桃大小半指深的洞,几个参加丢核桃窝的孩子用“敲包剪”即“石头剪子布”的方式决出先后顺序,孩子们边挥动手臂变化着手掌、拳头和手指,嘴里边念着“噻噻叽、噻噻叽”,有的还边念边跺脚。赢的和赢的决顺序,输的和输的决顺序,最后几个男孩便按“敲包剪”决出的顺序开始丢核桃窝。轮到丢核桃的男孩把所有核桃捏在一只手心里,站到五六步、七八步甚至十步开外,朝墙脚的窝里丢核桃。致于在要多远的距离朝墙脚的窝里丢核桃,由几个参加丢核桃窝的孩子商定,一般都在五步开外。游戏规则是,谁丢出去的核桃滚到墙脚的窝里,掉进窝里的核桃就归谁,滚进去几个就得几个,由于所挖的窝就一个核桃大小,一般最多只会滚进去两三个。没有滚到窝里的核桃,由丢核桃的人用一个自己的核桃去击打,打中哪个核桃,哪个就归他。用来击打的核桃通常个头大、份量又重,投掷起来才称手,我们把这个专门用来击打的大核桃称为“老头”。但用来击打的“老头”不能滚到窝里去,“老头”和被打中的核桃,都不能碰到别的核桃,出现这两种情况就算作废,我们的说法是“臭掉啦”。接着就轮到下一个孩子丢核桃窝,这样按顺序所有参加丢核桃窝的小孩都轮上一遍,核桃还在继续丢着。也可能有的孩子运气好,又有丢进窝的核桃,又打得准把窝外边的核桃打中了,并且“老头”又没有碰到窝外的别的核桃,也没有滚到窝里去,那么他就成了赢家。也许轮到最后的孩子还没有一次丢核桃的机会,核桃就全都丢进窝里去了,或被“老头”打中了。每一次丢核桃窝从每个人凑一个核桃,用“敲包剪”决出顺序开始,到每个核桃都有了归宿、有了自己的小主人为止,丢核桃窝的游戏就结束了,接着第二轮丢核桃窝又开始了。
在每一次丢核桃窝的过程中,都有几个孩子赢了,都有几个孩子输了。赢的是因为丢窝丢得准,击打又打得准。输的因为自己运气不好,又没丢进窝,又打不准。赢了的孩子自然欢天喜地,从家里出来时,衣兜里只装了五六个核桃,结果回家时赢了别的三五个、七八个核桃,几个衣兜里都满了。输了核桃的孩子自然很懊恼,也很不甘心、不服气,跟赢子核桃的孩子约定下午再来丢一回,或是明天再来。小时候,我们那地方的核桃大都是铁核桃,数量也不多,若是现在流行种植的泡核桃,根本经不起摔打。因为是铁核桃,壳又硬又厚,才经得住孩子们一次次的丢来丢去和摔打。特别是被用来当“老头”的大核桃,更是要经得住用力摔打,因为有的男孩用“老头”击打窝外的核桃时,为了显示自己与众不同的风格和气势,用尽所有的力气把“老头”狠劲掷出去,打在地上或打在墙上,或者很运气地打在窝外边的核桃上,都会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不像别的孩子在击打核桃时把“老头”放在一只眼前另一只眼闭上,瞄了又瞄,瞄了又瞄才把手中的核桃掷出去。有的瞄了老半天还不击打核桃时,旁边的孩子就不耐烦,在旁边不停地催促:快点儿、快点儿!经过瞄准掷出去的核桃有时打的确实很准,“啪”的一声就打中了他所瞄的那个核桃,别的孩子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说:这杂种,瞄的准啦!如果瞄半天又没有打中目标,就会遭来一旁孩子们的嘲笑。
丢核桃窝对我们来说有很大的吸引力,赢了的心里高兴,想再多赢几个,输了的心里着急,想把输掉的核桃赢回来,大伙儿都不想提早离开。那几个核桃就这么在几个孩子的手里一回又一回地收拢又丢出去,丢出去又收拢。一次次的丢出与收拢中,有的核桃滚进窝里去了,有的被“老头”很准地打中了,有的打中了但“老头”却很可气地滚到窝去了,或是碰到别的核桃“臭掉了”,作废了。参加丢核桃窝的几个孩子,赢的高兴,输的难过。几个核桃把孩子们的心紧紧拴着,在地上滚来滚去。当我们将手中又大又重,经过长时间摔打和摩擦变得光滑无比的“老头”有力地朝着瞄准的目标掷出去,打中了,打偏了,核桃牵引着孩子们的目光,差不多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随核桃一起到处滚动。当一个男孩丢核桃时,其余小孩排成两排站在在墙脚“窝”的两旁,脖子伸得老长,几个或十多个小脑袋一致朝向窝的方向,盯着丢出的核桃是否进了窝,进了几个,窝外的核桃是几个滚到一起还是四处散开。滚到一起的就不好击打,因为游戏规则之一就是用“老头”击打窝外边的核桃时,“老头”打中了其中一个又没碰到别的核桃才有效,碰到了就算作废。因此当几个核桃滚到一起,挤成一堆时,大伙儿都知道没戏,就胡乱将“老头”往那些核桃狠劲掷去,打中没打中都不管。只有当丢出去的核桃散落开来,一个不挨着一个,滚向不同方向和角落,这时丢核桃的孩子就会选择其中一个作为目标,瞄准了把手中的“老头”用力朝它掷去。有的孩子主要是年龄稍大一点的孩子,为了显示自己的气势和气魄,根本懒得一瞄,挥动手臂,用尽吃奶力气将手中的“老头”死命砸出去,打中不打中也不在乎。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老头”或是无意中打中了一个目标,或砸在墙脚石头上,或是摔在地上砸出一个小窝窝,有时由于摔得过狠甚至连“老头”都摔开了、摔碎了,引起那两排小脑袋同时发出一阵“啊”的惊呼。
我们玩丢核桃窝常常玩得着迷,忙了吃饭。致使大人们吃饭时候到了,站在自家门口一遍又一遍地呼喊我们回家吃饭也没听见,或是听见了也装作没听见,一声不吭不答应。实在被大人们叫得不耐烦了,才大声回答一声,“等一下,一会儿就回来。”大人们喊吃饭见自家小孩老是不回来就很生气恼火,往往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拿着细棍来收拾自家孩子。记得有一回,我们玩得正在兴头上,一个男孩手掌里捧着那几个核桃,站在划定的界线之外,两条脚摆成弓状准备丢核桃时,突然脚上被谁抽了一细棍,他十分生气地大叫“是哪个打我!”转过头来一看,看见自己的老头子正怒气冲冲瞪着自己,手中的细棍又举得高高的正要抽打过来,忙捡起地上一个原先自己凑进去的核桃,一溜烟朝家里跑去。而其他孩子意犹未尽,继续丢核桃窝,直到更多的父母纷纷找来,大声斥骂“你肚子不会饿咯?你一日到晚就认得玩核桃,不消吃饭了”、“你是不是聋了,叫你一百声也不答应”,一个个孩子先后被大人们叫回家去吃饭了,其余孩子们也陆续散去,并约好饭后再来接着玩,或是明天再来玩。
玩核桃游戏除了在墙脚挖个窝丢核桃,另一种玩法是参加玩游戏的小孩每人出一个核桃,把核桃摆在石阶上堆成一堆,用粉笔或火碳或瓦片划一个圈将这堆核桃圈起来,参加游戏的孩子在五至十步开外划一条线,人站在线外用自己手中又大又重的“老头”击打圈里的那堆核桃,只要核桃被打中滚到圈外,核桃就是他的了。同样用“敲包剪”比划出击打核桃的顺序,孩子们便按顺序一个接一个地举起自己手中的“老头”朝核桃堆有力地掷去。有的手气好、或是瞄得准,一打就中,而且被打中的核桃四散开来,纷纷滚出圈外,那么这孩子就赢大了。这时别的孩子可是真着急了,都希望自己能像他那样打得准。有的手气不好或瞄得不准,手中的“老头”掷出一次又一次却总是没打着,只得站在一旁叹气。核桃堆在圈里数量较多的时候,因为目标大往往容易被打中,等玩到后头只剩三五个或一两个核桃孤零零立在圈内时,就很难被打中。这时就要看谁瞄得准、投得准了。往往等圈里的一堆核桃都有了主人时,七八分钟甚至十多分钟就过去了。孩子们玩得入迷,根本不管玩了多长时候,有时吃了晚饭出来玩,直玩到天色渐黑看不见远处的核桃了才肯回家。我们经常在村里一家老店门前磨得光光滑滑的长条石阶上摆上核桃,划上圈,就开始“噻噻叽、噻噻叽”地挥动着手掌,用“石头剪子布”决出击打的顺序,便轮流开始向圈里的核桃发起一次又一次攻击。在这场小小的战斗中,有的赢了核桃把衣服口袋都装满了,有的出门时装了好几个核桃,回家时却输得只一两个甚至只剩那枚又大又重的“老头”了。每当三五个、七八个甚至十多个孩子开始丢核桃窝或击打圈里的核桃推时,总会吸引一大群孩子站在两旁围观。若是在傍晚饭后闲着没事,在旁边休息的大人们也会兴致勃勃地观看孩子们丢核桃窝或打核桃堆,看见某个孩子随打随中或经常打中,还忍不住夸赞一声,“这小娃儿丢的准、打得也准。”若看见某个小孩老是打不中,衣兜里的核桃由鼓鼓的变得瘪瘪的,就在一旁说,“这小娃儿今日不成啰,核桃都输得没几个啰。”仿佛这丢核桃窝的游戏也是他们大人的手中的农活一样,需要几个庄稼汉聚在一起好好唠唠。
我们在核桃成熟季节,便去房前屋后、田间地头或是山野间一棵棵核桃下,用石块、棍棒把核桃从树上打下来,去除外面一层绿壳,往往把两只手弄得黑黑的,好久都褪不了色,随时随地伸出的都是一双黑手。将核桃去了壳,几个男孩子便迫不及待邀约在一起开始丢核桃窝,或把核桃堆成堆站在远处击打。那些核桃在孩子们的手里丢来丢去、摔来打去,随着核桃在地上滚动,当一个个核桃滚进了墙脚的窝里,或是被老头击中而四散开来滚出圈外,我们心里充溢着无尽的快乐。这些时候,孩子们渡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核桃给山村的孩子带来说不完的乐趣。那些经得起摔打却不被大人们喜欢的铁核桃,成为我们小时候的快乐宝贝。二十多年过去了,一个个铁核桃还不时在我心里滚动着,不时发出一声声脆响。像时间的发令枪,催促我寻着记忆的丝线,去追逐那些渐渐消逝的如烟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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