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国平
李白的诗:“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光未然的歌:“黄河,你浩浩荡荡,一泻万丈”。古今诗人的名句,在我的头脑中勾勒出黄河汹涌澎湃的形象和气势。在我的心里,黄河,那是比长江还要激越奔放的中华民族生命的摇篮。
这一次去河南,在郑州,对黄河景区的游览,使我对黄河有了最直接认识。在景区,首先引起我的兴趣的是建于邙山之阴的炎黄二帝石像。它依山就势,以山为体,气势夺人,浑然天成。石像前是一个开阔的广场,周围遍植苍松翠柏,中间建有祭坛,一侧是华夏民族姓氏起源陈列馆。此外还有鼎、编钟、铜鼓陈列其间。这些,使我对民族源远流长的历史有了一种可掬可触的亲切感,唤起我内心深处对自己民族的认同和归依。
可是,浩浩荡荡的黄河在哪里?导游说,如果要看黄河,得自己掏钱买票,乘气垫船。掏就掏吧,大老远赶来,不可能因为一张票和黄河擦肩而过。
气垫船让我非常失望。在一条浅浅的水沟的端头,它静静地被埋在土里,泥沙从三面包围了它,只有船的一端搁在浅浅的泥浆里。我无法想象它怎么把我们带进波涛汹涌的黄河。带着疑惑,我们登船进仓。巨大的马达声响起,船体开始升高、升高,船头的风轮开始旋转,越转越快。船身像飞机起飞一样迅速腾空,终于载着我们冲出泥泞,以大约五十迈的速度驶进了既浅又窄的河道。不像是在水里走,倒像是在空中飞,可却有一种依着大地的感觉。十几分钟后,便行驶到了河道的尽头,一道五六十米宽的堤坝横亘面前,俨然已是“山穷水尽疑无路”。蓦地,船首向上翘起,升高,在我们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柳暗花明又一村”,气垫船已带着我们走进了黄河。
这就是黄河吗,几十米宽的水面,浑浊的河水无精打采地蜷缩其间,没有波涛汹涌,我甚至看不见它的流淌。导游说,这是枯水期的黄河,其实黄河在这里的宽度有十几公里,汛期来的时候,那才叫壮观。可是这会儿蔚为壮观的却是一片一眼看不到边的沙滩。从气垫船上向上游看去,有一座刚刚建起的颇有现代气息的高速公路桥,它大大地缩短了焦作的云台山和省会郑州之间的距离。向下游看,则能看到两座铁路桥,它们都是京广线黄河大桥,但一条已经废弃,一条是目前世界上最长的公路铁路两用桥。
气垫船在一片沙滩上停下。我们刚下了船,便有许多招揽生意的围上。有提着相机求拍照的,也有在固定点位架着相机吆喝拍照的,还有卖玉米等熟食小吃的。最撩人的是出租马匹,让游客骑马拍照的。看着那坦荡如砥的沙滩,真想纵马驰骋一回,可是不敢,摔坏了离家太远。
虽然离家很远,但家和这里的渊源关系实在是太近。我的家在黄海之滨。一千年前,那里是一片茫茫的大海。六百多年前,我的祖先被朱洪武从苏州的阊门发配来到那片海边的不毛之地立足求生。在我童年的时候,我可以很方便地在家里听涛,在屋外的草地里捉蟛蜞。可是,现在这一切已经随着海堤的几次东移而远去。要想聆听大海,开车得走一个小时,要想捉蟛蜞,已经不仅是远的问题。随着港口建设的发展,临港产业的崛起,蟛蜞、贝类,还有它们寄居其间的一望无际的芦苇等滩涂植物,都已经很难寻觅。
你一定已经知道,我的家所在的那个地方,其实就是一片从大海里生出的陆地,并且还在不断地向大海拓展。我当然知道,太平洋只有力气,没有资源,它通过潮汛的力量,不断地把来自黄河的大量的泥沙推向海滩,经年累月,便有了黄海之滨的那片一马平川。我从地上掬起一把潮湿的黄土,那颜色,那气味,那疏松却易于沉淀的沙性土质,和我家乡的黄土实在是如出一辙。想到这里,真有一种回到故土的感觉。
怕什么呢,摔下来再说。我花了十元钱,骑上了一头彪悍的枣红马。哪里是驰骋,坐在马上散步,也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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