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洪涛
丝丝缕缕的雨,飘洒着,飘洒着,枯草开始转绿,杨柳开始泛青,村庄一改冬日的沉寂,随大地一起鲜活起来。
青箬笠,绿蓑衣,驮犁赶牛的农人相继走出村口,踏上村路,走进田野,犁铧划破春水,吆嗬引动春潮,只是耕田人多为老者。
雨还在下,村里村外到处晃动人影,提篮的、背篓的、挑筐的……菜籽该播了,肥料该送了,园里的草该锄了,山上的茶叶该摘了,春催人哩,只是,那忙碌者都是老媪。
弦乐声声,歌音袅裊,县剧团进村演出,戏台就搭在村中的祠堂里。台上唱,台下闹,秩序无法维持,团长一脸的苦笑,这不,看戏的全是调皮捣蛋的小孩!
那么多的大哥大嫂呢?
那么多的姑娘小伙呢?
都走了,都在正月十五前去了迢遥的南方。妈说,你咋不早归来呢?那妻送郎、父送子、兄弟双双闯南方的火热场面,真蛮象我们苏区时期欢送亲人上前方哩!
已经是第三次碰见乡长了。乡长头次来是请大家尽快把杂优种子兑回来,二次来是将两大卡车的化肥运进村,这次来,是要召开会议和老爷爷、老奶奶们一起讨论调整产业结构,部署春耕生产。乡长年轻,才二十几岁,说起话来一套一套,中央的精神,省里的文件,县里的部署,乡里的打算,说说笑笑,就灌注到人们的心里去了。
村支书是终日不在家落脚的。说是要去组织什么“代耕队”、“互助组”,风风火火的,真好象马上要打一场什么大仗,这会儿,一身泥水进屋,见了乡长,恭恭敬敬地递过一支烟去:“乡长,你公务忙,这些小事怎敢劳你大驾?”乡长说:“公务再忙也得管哩,国家人多地少,抓好农业可是头等大事!”说着,两人出屋,一老一少,一高一矮,很快就融进那无边的春雨里,妈追出门,急得直跺脚:“又走!又走!到秋后叫你嘴巴装南风!”
屋侧不远有一大片土地,是分给我大伯一家的责任田,早些年种水稻,前两年种蔬菜,到去年却什么都不种,任其杂草丛生。儿子、儿媳都去广东打工了,反正有钱买粮食,还种什么地呢?大伯乐得东游西逛。妈说:“你去问问,他若不种,我们种!”出门一看,怪了,大伯正在那儿犁着呢!我问:“今年不荒啦?”
“不荒,不荒,减轻农民负担,提高粮食收购价格,种地还有补贴,政策这么好,咱拚了老命也得种上!”
嘻嘻嘻。
哈哈哈。
格格格……
谁人笑得这样甜?哪个笑得那样脆?循声望,小河对岸,三个产后不久,不能远走的小媳妇正跟着一位老伯学犁耙。妇女学犁耙,在我的家乡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农闲了,心境好,我妈还常唱《苏区妇女学犁耙》的山歌,只是解放后复归男耕女织,那活儿都被男人们剥夺了,现在,“留守女士”们又在继承传统了,怪不得我那目不识丁的老母亲管改革开放叫做第三次革命……
耕完地,播种。
播完种,护秧。
天晴开来,阳光又鲜又嫩,大地一片葱笼,鹧鸪声声里,春,已经很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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