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强：我说粉丝文化和一些网络文化带有群众文化的特性，或者说，是新型的群众文化，是因为这种文化是对大众文化知识图景的一种违抗。

　　大众文化的特点或者说好处是什么？就是永远在提供一种集体性的经验。霍尔说，人们通过看电视，会觉得自己完整地了解了世界。其实，这个了解是假的，是虚幻的。粉丝文化和某些网络文化则是对这种大众文化的虚假完整世界的一种破坏。

　　粉丝文化表面看起来是对偶像的崇拜，但是这种崇拜被夸大了，从而变成了崇拜者对偶像的一种规范和塑造。“粉丝”是在共性中建立集体性个性的一个群体。这非常像民间的跟风，群众文化常常通过跟风的形式来实现，粉丝文化也是这样。一些网络文化则常常采用 “揭幕”、“暴露”和“揭示真相”的方式来运行，仿佛是群众自己组织起来，对大众文化里面已经成形的解释进行质疑。所以，这些还是群众文化的形式。

　　但是，你说的不同是存在的。根本的不同就是，一些网络文化和粉丝文化都带有很强的寄生性，而缺少了群众文化彻底的自发性。有学者说的“哄客”，是对这两种文化进行批判的一个很有力的概念。

　　辽宁日报：之前我们讲到群众文化与大众文化的区别就在于，大众文化在很大程度上是被制造和操控的，而群众文化则具有自主性。在粉丝文化的问题上，这个问题似乎也有些暧昧和模糊。粉丝文化，包括一些网络文化在内，一经形成强大的力量，那么在很大程度上就摆脱不了被运作和操纵的命运，比如追星族、网络话语暴力等，它们在本质上真的可以被看成是群众文化的一部分吗？

　　周志强：这里面其实隐含了一个有趣的话题，就是群众文化在现代社会中，具有什么功能的问题。

　　我们不妨从一个现代社会的特点说起，这个特点就是“破碎”。

　　相对于古代社会而言，现代社会整体上处于一种混杂、多义的状态。表面看起来，现代社会越来越清晰简明，但是，其内部却是复杂甚至混乱的。现代社会总是依靠一套复杂的程序来运行。我的学生两个小腿浮肿，去看病，各种仪器先检查一遍，查不出来，就不开药。最后只好回到中医那里——中医敢于诊断。这就是现代社会，一切都有复杂的程式，以至于普通百姓对这个社会的理解和认识，永远无法达到清晰和简洁的程度。所以，我们会埋怨医院，觉得医院检查身体很费钱，但是，这种检查是现代医疗体制的基础，没有复杂的检查，就没有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