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过后,小雪、大雪接着就到了冬至,有言“冬至大如年”,这个节气可不一般。少年时读《千家诗》,不解杜子美诗句“冬至阳生春又来”之意,以为冬至是“数九”的开端,农谚“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凌上走”,这正是进入寒冬腊月之时,离立春还有好长时间,怎么是“阳生春又来”呢?后来才知道北半球冬至之后便是昼长夜短之始,表面看自然界日趋寒冷,实则物理运转已是阴退阳生,这预示着春天就要一步步地来临了。人们为盼望春满人间而从这一天开始“数九”,直到“九尽”花渐开。
一阳复始的冬至是重要的日子,古人在这一天有祭祀的习俗。供品由神灵、祖先享用之后,世人就要享受神灵、祖先的恩赐之食,有谁先来品尝?自然是受尊敬的老人和师长。这样由神到人,馈赠祝贺,也就成了节日。到了宋代,冬至之日官民同庆,在京师天子脚下生活的人,更是显得热闹非常。宋人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说汴梁:“十一月冬至。京师最重此节,虽至贫者,一年之间,积累假借,至此日更易新衣,备办饮食,享祀先祖。官放关扑,庆贺往来,一如年节。”
中国较大的传统节日各有专一食俗,平民百姓常以吃某食来表示对某节的庆贺。当年的东京汴梁在冬至之日备办的是何种饮食,孟元老没有细述。后来有个自号“华不注山人”的周密在《武林旧事》中说,南宋的临安冬至:“享先则以馄饨,有‘冬馄饨、年馎饦’之谚。贵家求奇,一器凡十余色,谓之‘百味馄饨’。”与周密同时代的陈元靓在《岁时广记》里,也记有“京师人家,冬至多食馄饨”之事。可知,在宋代冬至吃馄饨已经约定俗成了。
这个食俗流传到清代,富察敦崇在《燕京岁时记》对冬至吃馄饨做了诠释:“夫馄饨之形犹如鸡卵,颇似天地混沌之象,故于冬至日食之。”此说并不透彻,馄饨形状如“鸡卵”的比喻也不那么相像。冬至阳生,恰如人之向往的混沌开窍,吃馄饨或许是取其谐音,有食下“混沌蒙昧”继而“万象清明”之意吧?
馄饨起源于何时?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王仁湘先生于《往古的滋味》书中说:“在山东滕州薛国故城的一座春秋晚期墓中,在一件随葬的铜器里见到一种呈三角形的面食,长五六厘米,这应当是迄今所知最早的饺子,只是它的形状还不是太标准,或许是最原始的饺子,它的样子更像是馄饨。”从文中插入的出土铜器内的食品形状图片看,还真像现在的馄饨。实际上在中国古代,馄饨曾被称作“混沌”或“浑沌”,有的样子就是水饺形状,直到唐代馄饨才不再“混沌”了,因形状不同与饺子也有了区分,各取其名,以至于今,现已成了江南塞北四时皆有的一种名吃。
冬至阳生除了观察日光之外,人们一时是感觉不到“阳生”变化的,许多人更是不去深究“阳生”之理。自官府不再与民同庆冬至,黎民对这个当年曾称之“亚岁”的重大节日也就冷淡下来。冬至又如何,还不就是一个节气吗?不把冬至当节日看,因而四时皆吃的馄饨于冬至之日未必去吃。虽如此,人们对冬至天气渐冷对身体需要进补的“养生”却没有忘记,每到“数九”即大煮鸡鸭鹅羊,以求健康永年。如若仔细想一下,冬日食补对人体有益,冬日欢畅肯定对人增寿,倘把二者结合起来,那才是真正强身健魄的“大补”呢。这种有益身心的“大补”,古人已经为后人想到了,这就是一年之中合情合理安排的各个节日!
冬至阳生,其意不小,对这个传统文明节日不能等闲视之。冬至几乎家家都有新煮的鸡鸭鹅汤,不是正好吃馄饨吗?我看不仅要吃,还要吃得“混沌”压力、烦躁诸事离去,轻松、喜悦万般“阳光”到来,要把节日的欢欣气氛充满家中,充满社会。(孙清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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