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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校车事故遇难儿童遗体被草草埋葬
http://wmf.fjsen.com 2011-12-07 15:44   来源:南都周刊    我来说两句

  苦短的童年

  当武铭意被掩埋时,他的母亲彭明云正躺在正宁县人民医院住院部的病床上。床头挂着的小卡片上,注明这名刚失去儿子的母亲的病症——癔病。一位邻床的患者说,彭明云整日一言不发,就是泪流不停。

  在医院值班室的病人护理栏上,这样的卡片随处可见。一位医生说,病人遭受强烈刺激后,就可能出现这样的病状:长时间沉默、哭泣、神思恍惚,甚至还会胡言乱语。

  11月22日下午,在办理完出院手续后,彭明云在丈夫武爽搀扶下哭着回到了悲伤的于家咀村。他们的家位于于家咀村西南边的一片平地上,四周散落着邻居们用砖瓦砌成的小院。

  五年前,武铭意出生在这个只有两间平房的贫寒之家。比他大六岁的姐姐武静,此时已经能帮着爷爷、奶奶做点轻松的家务活。

  去年,正宁县农民的人均纯收入超过3500元。但在于家咀村,武铭意的家庭远远没有达到这个水平。在过去四年中,只有初中文化的武铭意父亲武爽,一直在百公里外的砖厂里做烧砖工,每个月只能挣一千多元。武爽与从外乡嫁来的妻子在村里只有一亩耕地,不外出打工,这个家庭连温饱都难以维系。

  武爽每隔几个月会回家探望下家人,请村里朋友到家吃饭。一位参加过聚会的村民说,武爽只抽两元一包的香烟,喝的白酒不到十块钱一瓶。

  生下武铭意后,彭明云结束了早年间在北京小饭馆做服务员的打工生涯,在家照看体弱多病的公婆和年幼的孩子。靠丈夫寄回的微薄家用和田间产出的玉米、土豆维持家庭生计。

  一间厨房和两间起居室,就是这个六口之家的安身立命之所。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之前,于家咀村的村民们几乎都住在窑洞里。这些祖先们留下的家业大多有三五间屋子,散布在于家咀村的山沟旁、平地下,用泥土砌成的土墙围成一座座富有西北山区特色的农家小院。

  贫瘠坡地间出产的小麦、玉米、土豆就是他们维持生存的根基。但几乎完全自给自足的生产生活方式,让居于其间的村民们乐天知命。人们会在小院大门上写上类似“贵在自立”、“勤俭持家”之类的话来自励。少数条件不错的人家还会在窑洞的弧形门楣上嵌上一排青砖,村民们将之称为“漂窑口”,认为这会让窑洞更体面。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国内地城市化加速和沿海制造业蓬勃兴起之后,从来只能看天吃饭的于家咀村村民终于等到了改变命运的机遇。武爽在外出打工潮中独自流落到了北京,在一家小饭馆做厨师。此前,他曾跑到山西渭南县学了几个月的粗糙厨艺。

  大约在2000年之后,村子里大多数的年轻人都已常年在外打工,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两三年才回家一次。这一年,在北京闯荡数年的武爽带着彭明云回村摆了结婚喜酒。此后,他一直在陕西、甘肃境内的烧砖厂里挣扎,而彭明云则长期在北京的饭馆里谋生。

  时至今日,像中国内地无数的“空巢化”乡村一样,于家咀村的年轻父母们大多都流离在异乡打工挣钱,将年幼的孩子留给了家中老人照看。由于大多只有中学甚至小学文化程度,这些村民几乎都只能在工厂车间、建筑工地、餐馆饭店里从事收入不高的体力劳动。他们有时候自身难保,有时候能给家里寄回一张小额的汇款单。

  依靠这些从外面寄回的资金,以往住在昏暗窑洞里的于家咀村民,陆续在平地上建起了一座座砖瓦搭建的小院,电视、收音机、洗衣机之类的家用电器也逐渐开始在村民家中出现。

  除了从外面汇来的钱,如果能承受住繁重的烤烟种植和烘烤工作,村民们近些年还能挣取到比种植玉米、高粱、小麦更划算的收入。于家咀的村民家庭大多都有数亩土地,技术好的村民全家劳作一年后,一亩地能产出四五百斤烤烟。今年,当地烤烟的收购价是7元一斤。人们通常还会种些小麦、玉米、高粱,以此作为全家人一年的口粮。

  但贫困像宿命一样始终笼罩着武爽一家。一位熟悉武家的村民记得,在搬进现在的平房之前,武家六口人一直住在一间只有约四十平方米的窑洞里。武爽家是最后一批搬出窑洞住进平房的家庭。在他们的平房里,除了几件自己用杨树木头打的家具外,最值钱的物件是一台有十多年历史的18英寸彩色电视机。

  今年年初,彭明云再次远赴北京打工。单靠丈夫每月寄来的生活费,已负担不起家庭的开支。

  在曾经活过的5年时间里,武铭意没有经历过父辈们那样极度的穷困。至少他没在一下雨就遍地泥沼的窑洞院子里滚打过。而与他有着相似家境的同龄人,在于家咀村并不少见。

  这些孩子一年四季的主食是馍馍、面条、萝卜、土豆,几块钱一件的小塑料手枪、布娃娃是童年时代的宝贝。在上幼儿园之前,于家咀村孩子的多数时光,都在屋里炕上和门前的小院里度过。县城商场里那些漂亮的电动玩具、精美的童话书,从来不属于他们。

  武铭意偶尔能吃上一些糖果。但到了秋季,当苹果、梨、枣子、柿子挂满村里果树枝头时,姐姐武静就会用长竹竿打下果子,让弟弟每天都能吃上甜美的水果。

  孩子们有时候也能收到一份父母送的大礼——例如一辆童车。武铭意就有一辆紫色的童车,那是今年年初彭明云出门前送给儿子的礼物。一位村民说,那辆童车做工比较粗糙,估计最多只值一百来块钱。但在此之前,武铭意只有一件玩具——一个小小的塑料机器人。

  武铭意喜欢男孩子的游戏,临近村民常常看到他跟一群同龄孩子四处玩耍。母亲外出打工后,这个小男孩失去了往常的干净整洁。

  他的爷爷已经年近七旬,偶尔屋里有村民来访,这位老人与对方交谈时常常会忘记刚提及的话题。而奶奶同样体弱多病,这位长期舍不得到村卫生所看病的老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武铭意姐弟俩每天早晨上学前有一碗稀饭,晚上有一碗面条或是几个馒头。

  虽然家境贫寒,但除了衣服经常沾满泥灰,村民们完全看不出武铭意跟村里家境好的孩子有何区别。“他从不害羞,不怕陌生人,别人问啥说啥”,他的叔公武平阳这样形容这名后辈。

  11月16日上午,这名小男孩早晨就着咸菜喝了一碗稀饭后,背上脏兮兮的深蓝色塑料书包,蹦蹦跳跳地走上了从此一去不返的上学路。

责任编辑:金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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