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艰辛与内心温存
滕肖澜《美丽的日子》(《人民文学》2010年第5期)写了两个女人之间的心理较量。上海婆婆与外省媳妇之间的斗智斗勇的生活场景,其间不无幽默、不无心机、不无算计,也不无温情,作家游刃有余地展现了现代市井文化的丰富性。卫老太与儿子卫兴国是上海人,儿子因腿疾而老大了都没有娶妻,卫老太恐卫家绝后,便张罗着从外地找一个能料理家而又深爱儿子的媳妇。卫老太算计着,先以“保姆”身份考量其持家能力与脾气性情。作为准儿媳妇的姚虹来自上饶乡村,很快她的灵巧让卫老太看了喜欢。但是情节直转,姚虹过日子的愿望着急了一点,想出了假怀孕一招,却被卫老太发现。这边是两个年轻男女已产生感情而无法分开,那边是母亲想着不能为儿子找一个说谎的妻子。两个女人展开了心理拉锯战,而最终以卫老太心疼儿子落下帏幕,让步的结果是,姚虹终怀上了卫兴国的孩子,两个女人的战争也化干戈为玉帛。但在收束处,滕肖澜又抖出一包袱,姚虹的女儿,在上饶老家“满月”。姚虹的秘密是将来把女儿接来。姚虹是卫老太的儿媳,是卫兴国的妻子,她还是满月的母亲,母亲的算计与关切自然在儿女的身上,日子的最深美丽不正在于此吗?正是母性,让卫老太与姚虹找到了某种共通的东西,这可能也是生命世代相传的秘密。阿袁《顾博士的婚姻经济学》(《十月》2010年第4期)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场景与人物转换到了大学与教授。小说笔法辛辣,风格颇有轻喜剧色彩,作品条分缕析地分析了顾言的两次恋爱、一次婚姻以及一次不成功的婚外情,并引入经济学原理来对其婚姻进行解读。我深感于作者对人物性格与叙事节奏的熟练掌控能力,作为一位年轻女作家,其对男性文化的分析也入木三分。东紫的《白猫》(《人民文学》2010年第10期)写一个50岁的离异男人和两只猫的故事。父子捡到一只受伤的白猫,从那时起,两人的生活化作了对于白猫记述的日记。日记是爱的产物,也是倾诉的要求。小说写得最为动人的那一节是已四昼夜没有进食的白猫趴在那里,旁边是“我”的无能为力, “我抚摸着白猫,生怕在抬手的刹那间丢失了它的呼吸”,这种亲人病床前的疼惜感觉让人读之心恸。小说的结尾如此灿烂,有黑猫来访,在白猫曾趴过的位置趴下来,男人明白了“她”的到来,是为了代替“他”和“我”之间的情意!这是黑猫给这个对爱情与亲情都已失望了的男人的答案——要勇敢,要彻底,还要知道传承与疼惜。
如果说动物与人之间的情意可能还带有某种特例色彩的话,弋铧的《葛仙米》(《清明》2010年第4期)则把我们带到了一个艰难年代的亲人与亲人之间如何相处的世界里。“蒙蒙来我们家的时候,已经快满5岁了”,只一句,便交待了养女与这个家庭所有成员间的关系。姐姐蕴蕴也就是叙事人“我”的成长过程,是与蒙蒙的成长过程构成对比和重叠的。时间上,两个少女的成长错落有致,但由于妹妹的到来,姐姐蕴蕴则不自觉地发生着改变,原因在于家庭的重心由她转入了蒙蒙,蒙蒙占据了姆妈(母亲)的全部身心。当蕴蕴从外地大学毕业远赴美国求学求职过程中,才得知了家庭的变故,一是蒙蒙的亲生母亲接走了蒙蒙,但这个事实很快被另一个事实推翻,即,是蒙蒙自己导演了这场领亲。更深的谜底是,在蒙蒙小时候的课桌下面,写着“离开”、“走”,那是一个无法承受家庭全部温情以及被外人时时提醒她报答的女孩子的心迹。小说最后,在姆妈临终床边,蒙蒙赶到,她的一声“娘”,使得姆妈的眼睛一亮。小说的动人在于写情之时力图表达一个道理,身体的帮助与心灵的救赎对于双方而言是平等的,施者的给予与共度此生的沟通有着微妙的不同,正如弋铧在创作谈中言:“我想表述的,不是一种委屈,而是一种人与人能在相互理解之下的感恩之情,能从本性的‘自私’中慢慢认知的一种无私,超越了血缘和亲情的真正能相濡以沫的感情”。我想,这也是文学介入生活的目的之一。
![]() |
![]() |
责任编辑:李琰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