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演员大名录》里,中泉的特长是做蛋糕和写书法。在东京追求电影梦想的同时,他寄居在蛋糕店、居酒屋这样的地方,因为在打工的同时还能解决晚饭。“都是做士多啤梨蛋糕那种东西,虽然现在已经很少做,但我相信我都会比一般男生做得好。”中泉说。
现在有一个机会能成为主角,为什
么不抓住呢?中泉带着简单的行李来到中国。喜欢阅读的他,在行李里塞着几本日文小说,包括一本《海边的卡夫卡》。
在天津,剧组在废弃的化工厂拍摄巷战。现场制造了大量的浓烟,很脏,像真正的战场。剧组工作人员都戴着口罩工作,但是演员不能戴。和艰苦的条件比起来,中泉更在意角川、伊田这些日本兵的故事是否真实——现在,中泉绝口不谈对这段历史的看法,但在拍摄时,他的的确确认真研究过史料——陆川答应过日本演员:有关历史的任何疑问,都可以问,都可以表达意见,如果有日本人不相信的情节,可以不用演。
杀人竞赛、强奸,这些情节最先引起了中泉的疑惑。中方副导演赵一穗说:“他不相信自己的先辈会如此残忍。我们找来历史照片,找来各种回忆录给日本演员看。”但拍摄的时候,中泉还是不能进入角色。有一场关于强奸的戏,中泉和其他日本演员,都不敢把手放到裸替的身上。陆川说,如果你们不去演,这些女孩子就得一直裸着。然后陆川告诉他们应该把手放到哪里。导演一喊停,日本演员马上从旁边拿来衣服替裸替披上,深深鞠躬。
中泉记得,原本有一场戏是关于屠杀的,角川和同伴站在城门上,看到成群被赶到江边待杀的中国人,一个同伴问角川有什么感觉,按照剧本设计,他该回答“没有什么感觉,因为我不认识他们”。“导演说这句对白是有历史依据的,当时有很多日本士兵觉得屠杀中国人就好像屠杀牲畜一样。但是我觉得角川不会这样说,所以导演最终取消了这场戏。”
每天拍戏前,导演跟每个演员讲角色,聊剧本,把大家带进历史环境中。中泉渐渐感受到了自己和角色的共鸣:“角川第一次来到中国的战场,我第一次来中国拍电影,都对这个国家感到陌生,心里有不安,有恐惧。”
剧组去长春拍戏,天气很冷,还下着雪。中泉每天很早起床准备,有时候一天都没有戏,就在车里等待一天。最初的档期是4个月,后来延长到10个月。第一次出国拍摄的中泉,在中国没有朋友,只好用喝酒、泡澡来排遣寂寞。“在日本,男人和男人最好的关系,就是在洗澡时裸体相对,什么话都可以说。”
电影里缺少反映日本士兵生活的场景,中泉和横山向陆川推荐他们最喜欢的节目——洗澡。于是,观众看到了善良的角川帮杀人不眨眼的军官伊田搓背的一场戏。两个人轻松地聊着天,“真想吃日本的火锅啊。”“想吃山药,妈妈做的最好吃。”在戏外,中泉告诉朋友,在天津的日本餐厅吃到山药,发现味道和东京的一样。
有一次,拍伊田杀死唐小妹后几个日本兵在街上走的镜头。中泉回忆,现场气氛很压抑,拍到第三条的时候,日本演员小黑突然喊出一句剧本上没有的台词“我想回日本”。当时,大家都互相看了一眼,伊田的扮演者木幡龙冲过去,重重给了小黑一拳。中泉回忆自己“有点吃惊,心里不是滋味,低下头继续走”。那天晚上,几个演员一起出去喝酒,“都想家了”。
中泉第一次看完成片,蜷缩在角落里哭了很久,他想起陆川在片场对他说的“角川的视线,就是观众的视线”。在电影里,角川的话不多,这点很像中泉,寡言少语。
“中泉是那种特别内敛的、敏感的人。”黄犁说。拍戏间隙,总是能看到中泉捧着小说,静静地看书,或者静静地默戏。
他喜欢中国导演张艺谋,也喜欢李安和侯孝贤。尤其是侯孝贤那些反映家庭生活的电影,会让他想起“和家人在一起,在家乡爱媛的时光”。在拍戏间隙,他有时会通过网络视频和家人聊天。如果《南京!南京!》能在日本上演,中泉希望家人能看到他的演出。但眼下,他恨不能把所有家人都藏起来,不要让家人感受到因为他演“日本鬼子”带来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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